“娘娘,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了。”長春宮寢殿內,蘭嬪側躺在榻上,紗帳緩緩的降落下來,蘭嬪的身影若隱若現。一個小太監跪在紗帳外,向她匯報著什么,待到細細一看,原來是云鬟殿的小太監。
“知道了,下去吧。”蘭嬪說著,側臥著用右手托著腦袋,這蕓萱雖然已經成了小主,但是畢竟是皇后的舊仆,蘭嬪心中始終會有疑惑。況且云貴人在皇后回宮的這些日子來,雖不算得上畢恭畢敬,但也是安分守己的主兒。如今敢在云鬟殿公然叫囂皇后,倒像是故意讓皇后將她帶走,躲開自己的眼線一般。
“小安子。”蘭嬪輕聲喚著。
“奴才在。”
“本宮身子不適,你去養心殿把皇上請來。順便叫章太醫前來請脈。”
“奴才遵旨。”
養心殿內,一眾大臣剛剛與奕詝商議完鴉片戰爭之事。十月,英國借口亞羅號事件,法國借口馬神甫事件,發動了一系列的長達四年的侵略戰爭,史稱第二次鴉片戰爭。而就在冬至的前一天,英法聯軍攻陷了廣州。由于第一次鴉片戰爭發生在十六年前的道光年間,朝中一些大臣也親身經歷過,目睹了洋人火炮的厲害,所以在養心殿內一致推選恭親王奕?為議和大臣,希望以“鐵帽子王”的地位,表現出清朝政府談判的誠意。奕詝對于這個決定也是十分的滿意。雖然此時的大清朝已經風雨飄搖,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許多事情,想要力挽狂瀾,卻也無能為力。
“皇上,小安子求見。”待到一眾大臣退出了養心殿,小樂子走了進去通傳。
“小安子?”奕詝一臉疑惑。
“回皇上的話,小安子是蘭嬪娘娘宮里的首領太監,剛剛上任沒幾個月。”
“傳!”奕詝回坐龍椅之上,大門打開,小安子走了進來。
“奴才小安子恭請皇上圣安,愿吾皇。。。”
“行了行了,撿要緊的說。”奕詝打斷了他的問安。
“蘭嬪娘娘身子不爽,想讓萬歲爺您前去探望一下。”
方才奕詝已經是百感交集,千頭萬緒,可耳聽美人抱恙,馬上將國事拋在了腦后,“小樂子,擺駕!”
“啊,嗻。”小樂子還沒緩過神,便緊跟著奕詝走出了養心殿的殿門。“萬歲爺擺駕長春宮!”小樂子一邊喊著,一邊招呼著門外四個小太監跟隨。
長春宮內,蘭嬪閉目養神躺在寢殿的床上,章太醫正在為他把脈,蘭嬪的纖纖玉手與章太醫粗糙的老手隔著一層絹布,章太醫閉著眼睛仔細的感受著蘭嬪的脈搏,忽然,他睜開眼睛看著蘭嬪,蘭嬪瞇著雙眼,微微一笑。
“娘娘,娘娘。”此時,小牛子一路小跑的回到了鐘粹宮中。
“何事?蘭嬪呢?”我問道。
“皇后娘娘,奴才到長春宮門外的時候,發現皇上的鑾駕也在往長春宮走,奴才怕有何沖撞,沒敢貿然進去,趕忙給您回個話。”
“皇上也在?那便正好,讓皇上治蘭嬪的罪。”蕓萱道。
我整理了一下衣領,“云貴人,隨本宮擺駕長春宮。”
“皇上駕到。”隨著小樂子的通傳,奕詝已經踏入了長春宮寢殿。
“奴才給皇上請安。”紫墨等一眾奴才紛紛跪了下來。
“微臣給皇上請安。”
“奴才給。。。”
“快躺下,快躺下。”奕詝說著,走到床邊,把剛要起身的蘭嬪扶好,“貞兒這是怎的了?”
“回皇上的話,奴才飯后覺得惡心難受,午后打了個盹,醒來卻一直嘔吐不止,這才喚來章太醫請脈。”
“章太醫,蘭嬪的身子如何?”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蘭嬪娘娘已經懷胎兩月。”章太醫道。
“真的?你說的都是真的?”奕詝顯然高興的忘乎所以,竟然不顧身份,當著眾人前去緊緊地摟著蘭嬪。
“皇上。”蘭嬪佯裝要推開奕詝。
“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一屋子奴才忙跪下行禮。
“賞!”奕詝擺了擺手,屋內眾人便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到,云貴人到。”隨著小牛子的通傳,我已然走了進來。
“奴才給皇上請安。”
“奴才給皇上請安,給蘭嬪娘娘請安。”
“皇后,快來!”奕詝招呼著我過去,“蘭嬪又有喜啦!”奕詝摸著蘭嬪的肚子,笑起來像個孩子。
“貞兒,你又給朕帶來了一個孩子,朕要封你為妃。”奕詝說著,轉向我道,“皇后啊,你去曉喻六宮,懿嬪蕙質蘭心,晉為懿妃,于元月行冊封禮。”
我與蕓萱并排走在西六宮的甬道上,一路上沉默不嚴,倒是她,打破了沉靜。
“娘娘方才為何沒有揭發蘭嬪?”
“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對蘭嬪這一胎尤為看重,且不說咱們沒她有實打實謀害皇嗣的證據,只是推敕命夫人落水,皇上也不會把她怎么樣。本宮已經失寵,你如今承蒙圣眷,本宮沒必要為了沒有結果的事情,也把你的恩寵斷送了。”
我抬頭看著遠方高高的角樓,夕陽西下,我的眼里卻滿是日薄西山的荒涼。宮里的生活,雖不必憂心啼饑號寒,卻也常常事與愿違。縱使貴為國母,在帝王面前,也只得無奈的嘆一句“奴才。”
我曾想為奕詝建立一座和睦,透明,干凈的后宮,然而在這些女人里,我漸漸迷失自己,竟不知是隨波逐流,還是已經放棄了自己最初所堅守的東西。或許這便是歷代皇后的宿命吧,坐在身不由己的后位之上,看著曾經相濡以沫的夫君左擁右抱他人床榻,漫漫長夜,傲雪凌霜,誰人度過?兀自度過。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這一日,正好是進入臘月的第一天,風雪剛停。前幾日由于氣象的原因,我便免了晨昏定省。進入了臘月,便要開始著手準備過年的事宜了,今年的除夕格外的早。元月不過數日,便是大年。
“都坐吧。”我說著,朝著正殿下的眾人擺擺手,待我與麗妃,蘭妃坐下之后,其余眾妃又朝著蘭妃跪了下來。
“奴才恭賀懿妃娘娘。”
“呦,今日眾姐妹怎得如此客氣?”蘭妃顯然有些吃驚。
“前幾日沒有喚你們前來請安,今日是你封妃以后闔宮覲見本宮的第一日,雖然冊封禮未成,但是禮多人不怪,都是自家姐妹,大家恭賀你也是應該的。”我道。
“都起來吧。”蘭妃拿起茶杯,用杯蓋撇去茶葉,抿了一口,并未抬起眼皮。
“雖然妹妹的冊封文書擬定的是懿字為封號,但是依照慣例,皇上喜歡蘭字,所以日后后宮諸人見到你,還是喚一句蘭妃的好。”我說。
“素日里都是皇后娘娘的福分,沒想到本宮今日也能享受到這眾妃的請安的待遇。”
“蘭妃,你僭越了。”玉嬪道。
“本宮僭越?”蘭妃說著,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方才是你們給本宮請安道賀,本宮何來僭越一說?倒是你,小小嬪位直呼本宮封號,而不加娘娘二字。如此司馬昭之心,豈非六宮皆知。”
“蘭妃娘娘,在您之上的,除了皇后主子,還有麗妃娘娘,麗妃娘娘資歷比您高,且育有大公主,身份可比您貴重多了。”婉嬪道。
“婉嬪此話錯了。且不說麗妃所誕為公主,若是本宮一舉誕下皇子,這東向第一的位置,還有她坐的余地?退一萬步,就算是個女兒,可這宮里滿眼上下,誰還似本宮一般,能獲得皇上親賜的兩個封號呢?”蘭妃說。
“蘭妃妹妹此話錯了,這還有第三種可能呢。”一直聽著她們爭論的麗妃開口了。
“哦?”蘭妃轉向她。
“這胎兒可是很小氣的,妹妹此前便有小產的先例,這一胎可要好好小心呀。若只是一不小心做了個美夢,這夢醒時分,不僅妹妹自己難堪,這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會對你失望的。”
“麗妃,你竟敢詛咒本宮的孩子!”蘭妃說。
“你小產之事六宮皆知,本宮不過是實事求是,蘭妃,想在本宮面前耍威風,等你熬到貴妃再說吧。”
“嗯,嗯。”我輕聲咳嗽了一聲,“今天叫你們來,是因為入了臘月,各宮都要忙著準備新年的事宜:封賞各宮奴才,裝點宮房,母家入宮朝見,還有內務府領取年下的月錢和新年用品等。玉嬪啊,蘭妃身懷有孕身子不便,麗妃生下公主以后這身子也一直不見好轉,嬪位里你資歷最高,這除夕的各項事宜,就要勞煩你了。”
“皇后娘娘,奴才。。。”玉嬪剛想起身行禮謝恩,卻不料被蘭妃擋了下來。
“皇后娘娘,奴才奉旨協理六宮,這除夕宮務之事,理應由奴才主理。”
“本宮念你身懷龍裔,特此恩典。”我說。
“娘娘,奴才身體康健,這點事情擊不垮的。”蘭妃說。
“蘭妃,方才麗妃也說過了,畢竟你也小產過,仔細著身體,順利誕下龍裔才是最要緊的事情,這是本宮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你明白嗎?”
蘭妃聽到我搬出了皇上便也不再據理力爭,繼而轉向玉嬪,“玉嬪與本宮都有協理六宮之權,但是不要忘記,本宮是妃位,你只是個嬪位,六宮年下的各項事宜,都要先向本宮匯報之后再做決定執行,本宮會將各項事情一一向皇后娘娘稟報。你且做這些腳程上的功夫便好了。”
“是,奴才遵旨。”玉嬪雖然心懷不滿,但無奈自己位份比蘭妃低,也無法辯駁什么。
“皇后娘娘,奴才的做法您可還滿意?”蘭妃笑著問我。
“有蘭妃妹妹幫襯自然是好的。本宮還要忙著翊坤宮祭祀先祖的事宜,這六宮的事情,就交給玉嬪處理,蘭妃把關了。對了,壽安公主快要回京了,玉嬪記得吩咐內務府把漱芳齋收拾出來,供嫡公主居住。”
“奴才謹遵皇后娘娘懿旨。”玉嬪起身領旨謝恩,卻滿腹的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