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是汴安城內臭名昭著的混混,仗著自己人高八大,學了些拳腳功夫,無惡不作。
兜里沒錢時,就挨家挨戶前去所要,若不給,先是堵在門口破口大罵。
此招若還沒用,那就一腳將門踹開,見人就打。
幾年前,這家伙在街上作惡時,遇到了個硬茬,差點沒被打死在街上,正好戶部侍郎石臣海打這路過,仗著自己的身份救了高安一命。
自那日起,高安就被打上了石家的烙印,逢年過節,高安都會備厚禮,前去石家。
石家的大門,也始終為他敞開著。
有了石家做后盾,高安更是變本加厲的欺辱百姓,當然,他所撈回來的錢財,有一多半進了石家的口袋。
對此,百姓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可也不怎的,近一年里,高安消停了許多,平日里也很少看他在大街上溜達。
偶爾見到幾回,高安都是紅光滿面的,一身華貴穿著,較之以往,要好上不少。
后來又有人相傳,城東新開的一家茶肆,東家就是高安。
百姓們暗自猜測,估計這家伙不知訛了哪家有錢人了,咱們這些平頭百姓的小錢,人家早就看不上了。
城東茶肆,二樓包間。
高安欠著身子,正恭敬的給面前年輕人,斟著茶水。
茶滿七分,見好就收,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年輕人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揶揄道:“你高安如今哪還像一個混混啊?”
高安彎著腰,諂媚道:“小人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公子和老爺的洪福。”
年輕人笑著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這些日子,可有發現些不錯的孩子?”
高安點頭說道:“小的相中了幾個。不過,卻未敢讓田家人出手。”
“嗯?為何?”年輕人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滿。
高安苦澀道:“縣衙里又來了個新的少尹。”
年輕公子嗤笑一聲,不屑道:“我還當什么事呢,不就是個少尹嗎,像前幾個一樣,殺了便是。”
高安擔憂道:“小的怕若是再這么殺下去,會把事情鬧大。”
“鬧大?能有多大?朝中有我父親在,能出什么亂子?”
高安苦笑道:“小的也是怕給老爺惹麻煩。”
年輕公子輕笑一聲,傲然道:“我父親可是左相的門生,誰敢找他麻煩?”
話已至此,高安也不再多言,若是再說下去,直怕會惹來年輕公子的厭煩。
年輕公子舉起茶杯一飲而盡,緊接著將杯子放在了桌上。
高安幫忙端起茶壺,又倒了一杯。
見此,年輕公子嘴角微翹,一笑置之。
“二位,可喝夠了?”
“誰?”高安疾言厲色,循聲望去。
樓梯處,陳玄黃依靠在墻上,雙手抱刀,笑看著二人。
高安怒聲道:“你是何人?誰讓你上來的?”
陳玄黃一步步上前走去,站在其不遠處,淡然道:“汴安捕快,陳玄黃。”
聞言,高安心中悚然一驚,呼喊道:“快來人!”
幾聲過后,未見有人回應,高安心中驚恐萬分。
“別喊了,我不把那幾個家伙拍暈了,怎么能大搖大擺上來呢?”
“呀!”
高安怒喝一聲,隨手將凳子高舉頭頂,狠狠砸了過去。
陳玄黃高抬一腳,將凳子踢了出去,眼看著對方拳頭即將砸在自己臉上,右手迅速握住刀柄狠狠的抽了出去。
啪!
高安如同陀螺一般,在原地轉了數圈后,摔倒在地上,期間甩出去十幾顆牙齒。
年輕公子端坐椅上,看著這一切,不置一詞。
陳玄黃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了他的對面,笑說道:“公子心態不錯。”
年輕公子輕笑一聲,說道:“你若是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敢如此胡鬧了。”
“哦?”陳玄黃探著身子,笑問道:“公子是何人吶?”
年輕公子傲然道:“戶部侍郎石臣海是本公子的父親!”
陳玄黃恍然的點點頭,問道:“那公子如何稱呼啊?”
“本公子姓石,名磊,哎呦!”
陳玄黃將手收了回來,譏笑道:“讓你裝!”
石磊爬起身子,捂著高聳的臉頰,厲聲道:“你敢打我!我父親饒不了你!”
啪!
陳玄黃瞅了眼翻滾落地的石磊,冷聲道:“跟我這拼爹呢?”
石磊坐在地上,原本俊俏的面龐,此刻如同豬頭一般,指著陳玄黃,本想罵幾句,奈何臉腫的不像樣子,半天只發出了‘哼哼’聲。
陳玄黃站在他面前,平靜道:“莫讓我費事,與我一同去衙門吧。”
“哼哼哼哼......”
陳玄黃瞅著這頭‘豬精’哼哼了半天,也沒聽懂說什么,直接一掌把他敲暈,沖著樓梯處大喊一聲,“上來吧!”
話音剛落,四個衙役‘噔噔噔噔’跑了上來,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兩人,面無異常。
“把這兩人抬走。”
“是!”
石磊和高安被衙役抬出了茶肆,一下子就吸引了百姓的目光。
雖然那個豬頭已經無法辨認出人形,但高安的半張臉還是完好的。
借助這半張臉,百姓們猜測出,這其中一人應該是高安。
可那個豬頭是誰呢?
與此同時,衙門口新帖的一張告示,引起城中震動!
偷孩子的賊人被抓,一部分孩子被找回,這一消息,瞬間傳遍整個汴安城。
很快,那些知道消息的人家紛紛跑到衙門認領自己的孩子。
一時間,衙門內外,哭聲一片。
有的人,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孩子,喜極而涕。
有的人,沒有看見自己的孩子,因再一次遭受大沉重打擊,而失聲痛哭。
不少圍觀的百姓,也暗自抹起了眼淚。
曹寧站在院內,負手而立,聽著外面的哭聲,不禁喟然長嘆。
后堂,王府尹將書本撂下,望著門外,神色黯然,嘴中呢喃自語。
你們四個的仇,會有人替你們報的。
......
陳玄黃讓牛牛騎在自己的脖子上,與他玩著騎馬的游戲。
每次胯下‘大馬’奔跑,都把男童逗得‘咯咯’大笑。
這一大一小,連跑帶走,來到了牛家大門前。
牛二哥要在家照顧自己的媳婦和老娘,幾天也不見得出門一次,所以不知道告示上的內容,也就沒有去接牛牛。
正好趕上陳玄黃回到衙門,索性就親自帶著牛牛回家。
陳玄黃將騎在自己脖子上的牛牛放到了地上,蹲下身,輕聲道:“牛牛,到家了,快喊爹娘。”
牛牛抬起頭好奇的打量著大門,似乎這在回憶自己家的模樣。
很快,牛牛邁著小腳,來到門前,抬起手,在上面拍了拍,奶聲奶氣叫道:“娘!”
等了半天,這一聲也沒有人回應,牛牛又拍了幾下,叫了聲‘娘’。
這一次,門內傳來激動的喊聲。
“是牛牛,我聽到他叫我了!”這是女人的聲音。
“媳婦,媳婦!你冷靜點,不是牛牛!”
“是牛牛!我聽到了!”
女人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了出來,陳玄黃抿著嘴,眼眶微紅。
大門被打開,一個頭發凌亂的婦人站在門口,那空洞的雙眼漸漸明亮起來。
牛牛看著她,笑著喊了聲‘娘’。
女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的兒子,失聲痛哭。
牛二哥起初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聽到自己媳婦的哭聲后,這才回過神來,抱著自己的妻兒,哭的像個孩子。
陳玄黃緩緩起身,沒有打擾這一家三口,朝著巷子外走去。
迎著夕陽,陳玄黃咧嘴一笑。
臉頰濕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