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鶴曳明真心
一旁的竹冥聽見此事,叫過戾天來,“借一步說話。”說完帶著他去了內閣。
鶴曳靠在竹板上,聽聞這話,心下惴惴不安,想起那夜她委屈的模樣,懊悔起來,真不該在那時候動手的。
腹部傷口處依舊火辣辣得疼,他倚著墻閉著眼睛,仰著頭微微喘息。忍過這陣子疼痛,再睜開眼睛,又變得分明無比了。
內閣。
竹冥不放心,“怎么這么著急,就要將她帶走?”
“你近幾日出去了,有所不知,天帝懷疑念兒是八面陣盜竊一案的幫兇,今日前來想要捉她回去審問……只是念兒這身子,怎么經得住天宮那處的嚴刑拷打,我便去求了情。”
“怎會懷疑到她頭上?”竹冥不解。
戾天將那夜發生的種種解釋與他聽,有說的那地氈上的血跡一事。
一連串下來,聽得竹冥眉頭緊鎖,“所以就要將她帶去仙班?”
“這是天后的意思,說是在仙班里查看一番,如果真如我所說那般無辜,自會放回來的。”戾天別過頭去。
竹冥沉默,思忖良久,“只是問話,何不就應下呢?想必……知曉了她身體有舊疾,也不會強加逼問,可這樣入了仙班,仰著別人鼻息而活,豈不是更加危險。”
“天帝是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更何況……”戾天走近竹冥身邊,壓低聲音,“那日確實可疑,似是那賊人趁念兒睡熟,入了念兒的房間,才會留下血跡。”
竹冥自是知道自己的徒弟做下的好事,但此刻不便開口,一時間左右為難,“如若是這般,那便只能按照天后的意思做了。”
“只是那拂林子……天氣炎熱,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天宮不遵四季變化,念兒可將住所調為適宜的季節,應是不會影響到的。”
戾天對竹冥推心置腹,“只是此事還不可告知念兒,如若她記起什么,那日是否有人進入她房間,她都難逃罪責,更何況現在天帝已經疑心,入仙班也不過是緩兵之計……說得好聽是入仙班,說難聽了就是變相囚禁……”
戾天有些懊惱,原不知這事會牽扯到念傾,并且還這般被人懷疑。
竹冥聽他的話,思索著:“先下也只能這樣了,待查出兇手,真相大白自會好的。”
“我也是這般想的,故云遲現在已經在水云宮大肆徹查了,查出真兇才能有個交代。”
兩人交談完,戾天就帶著念傾回了梧桐山,準備前去仙班學習的物品。
念傾雖不喜盜竊,但還是擔心葉赫的傷勢,故此,離開時還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
……
兩人剛走,竹冥便喚了鶴曳出來。
鶴曳自知自己的魯莽牽扯到了念傾,跪在竹冥面前,低頭沉默不語。
竹冥昨天夜里回來便聽聞孟婆所述事情的經過,聽完也只是暗暗感慨,還真孽緣難分。
“事已至此,你可有想好怎么做?”竹冥坐在大殿上,聲音平緩,毫無波瀾,也不似平常那般尖銳,反而變得低沉起來。
鶴曳知道,這是師父發怒前的征兆。
鶴曳端正跪著,一時也想不出什么方法,只道:“是我對不起她。”
竹冥壓下怒火,咬牙切齒道:“你三更半夜跑到人家房里做什么?”
鶴曳無辜,“我當時并不知她在里面,水云宮這么大,唯獨那院子里沒有掌燈的仙侍,只是進去了才知道她在里面。”
鶴曳想起當時的情景,心中仍不免悸動。
南海里月光稀薄,只有點點宮燈能照到梅芳亭,可鶴曳卻看得真切,那貝殼床上有人,他大氣都不敢喘,只想在此處悄悄歇息一會,待那些兵卒一走,他也離開。
只是床上那人翻了個身,他便聞到了淡淡的清香,以及混雜在這清香中消瘡膏的味道。
他詫異,這消瘡膏就只有自己和師父會配,這里怎么會有此味道?
他這般想著,便朝床上走去,原只想證實是否是她。
可能是因為上了藥,她并沒有將腳蓋起來,他湊近仔細瞧著,見那痕跡,果真是她。
他想再細看她的傷勢,可這手剛一沾上她的腳,便不想放開了,后來還是她無意識的掙扎,他才放開手。
見她有轉醒的跡象,他轉身匆忙離開。而就在這時,牽動了他的傷口,才導致傷口溢血到地上,讓她招了嫌疑。
“可這終究是你的失誤,念傾何辜?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就別怪我不保你。”竹冥放了狠話。
鶴曳如何不懊悔,如果當時不動手,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可是時不我待,沉浸在心里幾千年的疑惑,本想著那日能解開,可還是以失敗告終。
修長的手指放在膝蓋上,不自覺地握住雙膝。
鶴曳低著頭,薄唇微啟,似是保證一樣,“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什么?”
“我會盡我全力護著她。”鶴曳保證,跪得久了,雙膝酸軟。
背對著大殿門口,陽光從后面抱住他,讓他覺得很是溫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慰藉。
竹冥支起手,放在額間,輕輕揉著。
到底是不忍心見他這樣,于是閉上眼睛,“事到如今,還是及時收手吧,對你,對念傾都好。”
鶴曳長跪不起,忍著腹痛,硬生生地磕了個頭,“還請師父恕徒兒直言,此事涉及我亡父亡母的清白,我不能就這么算了。”
竹冥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也忍不住發皺,他自是了解這個心結伴隨著他長大,一日不解開,他一日不罷休。
鶴曳的父親達崇曾是白虎一族的族長,和當今鳳凰一族是當時的鼎盛一族,一直為天界效力。
在神魔大戰時,自然是也是深受天帝重用的武將部落。但是大戰接近尾聲,達崇竟然突然背叛天軍,轉而投向魔君。
并且還在軍營中安插了細作,導致天軍傷亡眾多,鳳凰一族玉菁也是在這場大戰中傷亡,而念傾身上的傷,也是拜此所賜。
竹冥與戾天自是看在與達崇的情誼,才將他命留了下來。
只是白虎一族其他的人都受到了刑罰,不是流放,就是行刑,無一幸免。在這當中也包括鶴曳的胞妹,直到今日,鶴曳都沒再見過她的妹妹。
“可你這般,拿什么護她?除了你去自白。”竹冥皺著眉,傾身靠近他,垂束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歪到一邊,在他腳邊綻放出一朵黑色的花來。
“此事未了,我是不會去自白的。”鶴曳面不改色得說道,抬起頭堅定得望著竹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