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操場上站滿了一班班穿著軍訓服的學生。
“你看看你們！站沒有站相坐沒有坐相！全校就你們最懶散！是不是昨天的十圈還不夠多啊？要不要再來十圈？！”
“啊？別啊——”
十班發出一陣哀嚎。
夏漱打著遮陽傘坐在一邊，一邊喝水一邊看著教官訓話。
這位教官據說被葉林初氣回宿舍之后被劉偉華安撫了一晚上，眼角帶著可疑的紅色。
“不要什么不要！我看你們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把教官氣成什么樣了？！集合哨都吹響多長時間了還不安靜下來！”
劉偉華繃著臉教訓學生，轉頭對著教官又立即換上另一副嘴臉，“教官你消消氣啊，我來教訓他們...葉林初！出列！”
“到——”
葉林初不情不愿地站了出來。
“別拿腔拿調的，給我站直了！昨天的檢討寫了沒！給我當場念出來！”劉偉華的語氣不容抵制。
底下傳來一陣竊竊的笑。
“還有你們！教官一走你們就跑了！沒一點規矩，我待會向你們算賬！”劉偉華又指向站在隊列里的人。
大家立即噤了聲。
他們的班主任，不知道為什么，和報道那天比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兇巴巴的，不知道那短短的幾天他都經歷了什么...
葉林初皺著眉，從褲兜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的紙團，展開，撫平，滄桑地撫了一把臉，不情不愿地開口念出來。
“敬愛的教官，你好，自從離開操場后我想了很多，心里也很懊悔——”
“哈哈哈哈哈！”
葉林初剛念了一句，人群就笑開了。
程志豪笑著小聲吐槽，“這不就是網上流傳的檢討萬能模板嗎？改得還這么生硬，不虧是初哥。”
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被劉偉華聽見了。
“笑什么笑，再笑你們每人給我寫一篇檢討！還有程志豪！給我悠著點，不然下一個就是你！”
程志豪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我不該當眾頂撞你，惹你生氣，這是有違中學生道德規范的。不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抱別的女生...”
葉林初說著，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夏漱，看到她也在看在自己，心中一動，起了玩心。
“不該調戲女生，不該送女生去醫務室，不該給女生包扎，更不該關心女生...”
劉偉華一邊聽著一邊點著頭，但到后面越聽越不對勁，皺起了眉頭，“等一下！你檢討了個什么玩意！給我重新念一遍！”
見到夏漱沒有任何多余的反應，葉林初撇了撇嘴角，繼續按規按矩地念完了檢討，“...我保證以后絕不再犯，一定洗心革面，做一個品行端正的高中生，希望老師，啊不，教官能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劉偉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對著教官露出近乎諂媚的笑，“哎你看，孩子是好孩子，就是需要管教，您多擔待昂。這個，軍訓優秀班級評比，你這個打分...”
教官被劉偉華罵學生的氣勢嚇住了，無措地點了點頭，“我懂我懂，肯定會往高了打的。”
“哎，那就好那就好。”劉偉華笑著搓了搓手，“那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昂。”
劉偉華走到夏漱身邊坐下，笑著拍了拍夏漱的肩，心情很好的樣子。
“好，葉林初，歸隊。”教官正了正身子，中氣十足地下達命令，“立正！向右看齊，各排報數！”
“一！”
“二！”
“三！”
......
夏漱用手支著臉，無聊地看著，此時太陽已經已經高高懸起，操場上到處反射著強烈的白光，就算打著傘，也還是熱得出了一身汗，更別提那些直接暴露在太陽底下的人。
一個個的，汗流滿面，軍帽的帽檐遮住上半張臉，嘴唇抿得緊緊的，雙手緊貼褲縫，隨著教官的指令做著旋轉，蹲下，起立，原地踏步等毫無意義的動作，但動作整齊劃一，著裝也清一色的是墨綠色軍服，展現了一股團結一致的氣勢，倒是別有一番看頭。
“老師的變化很大呢。”夏漱不經意地開口。
劉偉華一愣，“有嗎？”
“那件事給老師的打擊很大吧。”夏漱撲閃著眼睛看著劉偉華。
“啊，你說這個啊，”劉偉華隨即反應過來，“嗯，確實。我想著，總不能因為自己的懦弱影響到他們，對他們不管不顧的，最終只會害了他們。”
“葉林初有問過我，為什么你對他的付出沒有絲毫感激之意，我倒是很想聽聽老師是怎么說的呢。”
“葉林初，他是個好孩子，我心里自然是感激他的，但正是這樣，我更該好好管著他。”劉偉華垂著眼皮，嚴肅地說，“他的成績，怎么說呢，挺好的，雖然平時成績很爛，但中考成績完全可以上一中，但是他卻沒填報一中的志愿，即使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成績還是毅然決然只填了我們泉中的志愿，想來家里人也頗有怨言，什么時候我還得找個機會去家訪一趟。”
“哦？”夏漱起了興趣，“他這么優秀？可是他上的初中好像也是個不怎么好的初中吧。”
葉林初上的是泉初，泉中的附屬初中。泉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從泉初直升上來的。
泉奈市是個三線小城，就只有一中和泉中兩個公立普高，其他私立的普高倒是多如牛毛，但往往不長命，至于職高，數量其實也很有限。
“對，泉初。自然是遠遠比不上你上的一附。”劉偉華點點頭，“去泉初的都是些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其實就是燒著父母的錢渾渾噩噩接受完九年義務教育，然后享受直通名額上了普通高中。”
夏漱沉默，可是葉林初，卻在那樣的環境下考了這么高的分數，而又放棄了機會，來了泉中。
他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夏漱帶著探究的目光看著葉林初。
察覺到夏漱的目光，葉林初轉頭朝她眨了下眼，嘴嘬了一下，隔空向她拋了個飛吻。
“呵，傻逼......”
夏漱突然覺得自己剛剛對他產生的一絲絲熱情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