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華站在一中的門口，卻不敢踏出那一步。

　　正午的太陽很毒辣，直接照在身上的感覺并不好受，不一會兒劉偉華的背上就浸滿了汗水，但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走進一中的校門。

　　封茗坐在正對一中門口奶茶店的玻璃窗前，仰頭舔完杯裝蛋糕里最后一抹奶油，咂咂嘴，對夏漱說，“就讓他這么一直蹲在那？”

　　夏漱無意識地用手里的銀制吸管攪動著杯里的青檸奶綠，看著蹲在一中門口，距離她前面一條街距離，一棵老梧桐樹蔭下的劉偉華，沒有說話。

　　昨晚回到家后，連夜將光盤里的內容導入到電腦里，又將錄音筆中她和章澤蕙與柳婭的對話經過一番剪輯，刪除了她的部分，又將柳婭的聲線沙啞處理，整合好后與錄像一同打包好發送給了劉偉華。

　　她當然預料到了這種場景，劉偉華要是能自己走到那一步，也就不需要她花這么大的工夫了，但是，這一步非得讓劉偉華自己走出去不可，不然，相同的事情只會不斷在他身上上演。

　　突然，劉偉華站起了身，卻朝著與一中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

　　夏漱立即站起身，朝著奶茶店外沖去。

　　“哎哎，錢還沒——”

　　沒等封茗說完，夏漱就已經沖出了奶茶店。

　　“呵，女人。”

　　封茗幽怨地付了兩人的奶茶錢，將錢遞給柜臺店員時朝著店員微微笑了笑，店員的臉微微紅了起來，羞澀地說歡迎下次光臨。

　　封茗一離開店，那名店員就立即和另外一名店員激動地雙手相握，“啊啊啊你看到了嗎，他好帥啊啊啊！！”

　　“看到了看到了啊啊啊啊，我覺得我都可以去買彩票了天哪，太幸運啦竟然能在這里見到這么帥的帥哥！”

　　兩人熱烈地相擁著在店內轉圈，碰倒了一大片椅子。

　　封茗沒有見到店內瘋狂的一幕，但不用想也知道她們此時的表情，從剛剛那位店員看他時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就可以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他搖搖頭，不置可否，繼續向夏漱跑走的方向追去。

　　好在劉偉華沒走多遠，就被夏漱拽到了一個小巷里面，封茗很快就追上了他們。

　　“夏漱，這是...”老劉看著一個眉眼清秀的少年朝著他走過來，竟然還站在了夏漱的身邊。

　　“哦，我朋友，提供給我不少情報。”夏漱朝封茗點了點頭，“這個不重要，你究竟還想不想要自證清白了，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不覺得丟人嗎？”

　　“我...”劉偉華瑟縮了一下脖子，他沒想到看著乖巧的夏漱竟然會這么咄咄逼人，“處分都已經作出了，現在在泉中我也待得挺好，再回去惹事端我怕他們嫌我麻煩...”

　　封茗抽了抽嘴角，怎么會有這么懦弱的人。

　　夏漱聽到這話，氣得笑出了聲，“劉老師，我是冒著多大的風險弄到的這份證據你不會想象不出來吧？利害我也跟你說明白了，以前威脅過你的那個人已經不會再來了，你要是不將這個證據呈遞給一中校長，你可就要不明不白地在一中留下一個爛名聲了啊！你看看這個學校。”

　　劉偉華順著夏漱指向的方向看了過去，一中金碧輝煌的校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在這個學校工作了這么多年，積累了這么多的人脈和名望，卻因為頑劣學生的一個惡作劇，像個跳梁小丑般被人嘲笑，以至于被掃地出門，你真的甘心嗎？”夏漱恨鐵不成鋼，“你說你怕他們麻煩，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了你我有多麻煩？有沒有想過你的妻子和孩子會被別人在背后怎么談論？有沒有想過那群你不想麻煩的人當初嘲笑你的嘴臉？退一萬步，你要是不把真相說出來，章澤蕙她們就永遠不會悔改，你讓接下來的受害者怎么辦？甚至，你難道要讓章澤蕙她們一輩子都在黑暗里摸爬滾打嗎？作為她們的老師，你難道沒有義務為她們做些什么嗎？”

　　夏漱一連串的問號將劉偉華問住了，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一直以來他都像個好好先生一樣，沒跟任何人起過沖突，也不敢跟任何人起沖突，到頭來卻似乎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夏漱沒等到他想明白就拉著封茗離開了。

　　“真的沒關系了嗎，他也太...”封茗欲言又止地朝劉偉華那邊望過去。

　　“當然不可能沒關系，”夏漱走到劉偉華看不見的地方時突然轉身悄悄溜了回去，趴在墻邊偷偷張望。

　　封茗對她這種突然的轉變已經習以為常，無奈地跟了上去。

　　劉偉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終于鼓起勇氣向一中走了過去。

　　夏漱和封茗跟在他身后十米，和他一起走進一中。

　　一中不愧是泉湖市重點扶持的中學，綠化做得很好，此時正值盛夏，校園被一片濃蔭覆蓋，高大的北歐式建筑風格的教學樓在樹影中若隱若現。

　　夏漱一邊走一邊看，驀地想起了初二升初三那年暑假，陳瑤來一中辦事時順便帶著她來一中參觀，那時候還是雨天，她獨自坐在一中后花園的一個小亭子里，亭子四周種植著一片芭蕉林，雨滴打在芭蕉葉上，發出令人愜意的沙沙聲。

　　那時候誰都不懷疑她能上一中，萬眾矚目的她到哪里都是光彩照人，要是中考沒有發揮失常，她現在就能和一中的準高一新生一樣，在教學樓里提前學習高中知識，而不是連進個校門都要封茗領著。

　　封茗察覺到了夏漱這股失落的情緒，抬手拍了拍她的頭。

　　很快就來到了政教處，劉偉華卻突然回過頭，看著夏漱他們。夏漱自知已經暴露，也不露怯，徑直走了過去。

　　“我們陪你一起進去吧。”夏漱說。

　　“不了，這種場合你們在場不合適，在這里等著我就好。”劉偉華善意地為夏漱著想，她已經為自己做得夠多了，自己也不能幫她什么，要是讓章澤蕙知道是她幫自己收集的證據，免不了會對她動手，自己只能盡量讓小姑娘遠離這一事件。

　　“還是一起吧，今天這場戲可熱鬧了。”

　　封茗抬了抬下巴，示意劉偉華看向一邊的立牌，上面寫著：歡迎審計局長章貢平蒞臨我校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