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范仲淹的《漁家傲·秋思》
漁家傲·秋思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邊塞詩詞是一種風格。漢魏六朝時已有一些邊塞詩,至隋代數量不斷增多,初唐四杰和陳子昂又進一步予以發展,到盛唐則全面成熟。該派詩人以高適、岑參、李頎、王昌齡最為知名,而高、岑成就最高,所以也叫高岑詩派。
唐朝有很多邊塞詩和邊塞詩人,一方面在于強大的邊防和高度自信的時代風貌;另一方面在于建功立業的壯志和“入幕制度”的刺激。文人普遍投筆從戎,赴邊求功。正如楊炯詩句“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王維詩句“忘身辭鳳闕,報國取龍城。豈學書生輩,窗間老一經。”;岑參詩句“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丈夫一英雄。”
相較于宋朝的安逸,唐朝詩人的進取心更強,造就了歷史上繁盛一時的邊塞詩,也形成了唐代詩歌的一個流派。
宋朝沒有形成影響深遠、規模龐大的邊塞詩人群體,只有個別詩人、詞人,跟宋朝的整體政治環境對文人很優待有關。范仲淹、陸游、辛棄疾都寫過邊塞詩或邊塞詞。如陸游的《關山月》:
“和戎詔下十五年,將軍不戰空臨邊。
朱門沉沉按歌舞,廄馬肥死弓斷弦。
戍樓刁斗催落月,三十從軍今白發。
笛里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征人骨。
中原干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
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今宵垂淚痕。”
南宋詞人辛棄疾因為是軍人出身,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常常慷慨悲歌,因此寫過不少邊塞詞,如這首《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范仲淹歷任興化縣令、秘閣校理、陳州通判、蘇州知州等職,因秉公直言而屢遭貶斥。康定元年(1040年),與韓琦共任陜西經略安撫招討副使,采取“屯田久守”方針,鞏固西北邊防。慶歷三年(1043年),出任參知政事,發起“慶歷新政”。不久后,新政受挫,范仲淹被貶出京,歷知邠州、鄧州、杭州、青州。皇祐四年(1052年),改知潁州,范仲淹扶疾上任,于途中逝世,年六十四。追贈兵部尚書、楚國公,謚號“文正”,世稱范文正公。
范仲淹政績卓著,文學成就突出。他倡導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思想和仁人志士節操,對后世影響深遠。他的一生詞作僅存五首,其中的這一首《漁家傲·秋思》,既是宋朝第一首邊塞詞,也堪稱宋朝最著名的邊塞詞。
在范仲淹之前,很少有人用詞這一新的詩體形式來描寫邊塞生活。唐人韋應物的《調笑令·胡馬》雖有“邊草無窮日暮”之句,但沒有展開,并且缺乏真實的生活基礎。因此,范詞實際上是邊塞詞的首創。不僅如此,這首詞的內容和風格還直接影響到宋代豪放詞和愛國詞的創作,為詞世界開辟了嶄新的審美境界,也開啟了宋詞貼近社會生活和現實人生的創作方向。
宋康定元年(1040年)至慶歷三年(1043年)間,范仲淹任陜西經略副使兼延州知州。宋仁宗年間,范仲淹被朝廷派往西北前線,承擔起北宋西北邊疆防衛重任。這首詞作于北宋與西夏戰爭對峙時期。
詞人繼承了唐代邊塞詩的傳統,沒有直接寫戰爭的場面,而是關注戍邊將士的內心,將他們思念故鄉卻也更熱愛祖國的情感表達的淋漓盡致。
“衡陽雁”指秋日南飛的雁。班固《西都賦》:“南翔衡陽。”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宋范成大《驂鸞錄》、吳曾《能改齋漫錄》并云衡州有回雁峰,在南岳七十二峰之數,相傳雁南飛至此而回。
“燕然未勒歸無計”是講自己功名未立。《后漢書·竇融傳》:“憲、秉(耿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紀漢威德,令班固作銘。”
這首邊塞詞既表現將軍的英雄氣概及征夫的艱苦生活,也暗寓對宋王朝重內輕外政策的不滿,愛國激情,濃重鄉思,兼而有之,構成了將軍與征夫思鄉卻渴望建功立業的復雜而又矛盾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