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誰都不愿意和寒雪一塊,人群走完以后,只剩下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她低著頭,頭發像沒梳好似的,覆蓋著大半張臉。
李嬤嬤看到她,既像松了口氣,又有點擔憂。
“既是如此,倒是正好,就讓婉云帶著你吧。你倆住一個屋。”
那個叫婉云的女子慢慢走過來,抬起頭,對寒雪笑了笑。
寒雪不禁被她嚇了一跳。
原來她遠看著是個身形婀娜的清秀女子,近了才發現,她的整張臉竟橫七豎八地印著許多疤痕,有的疤痕還很深,像蜈蚣似地爬在臉上。
“嚇著你了吧?”李嬤嬤道:“她叫婉云,這個名字也是我給她取的,她不會說話,不識字,那年第一回見到她我也嚇一跳,也不知臉是怎么弄成這樣。既然她喜歡你,你就和她一塊做活計吧。放心,婉云是個善良的女子。也不會叫你做什么重活,平日里你多照顧著她點。”
寒雪點點頭:“是,嬤嬤。”
這么深的疤痕,弄傷的時候得有多痛啊。她的心不禁顫了顫。
“你怕了?怕就給你換個人。”李嬤嬤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冷冷道。
“不,不,我只是……覺得很疼……婉云很可憐。”寒雪是真的覺得面前的女子太可憐了,比被打回原形的自己要可憐的多。
原本她也是個美麗清秀的少女吧,到底是發生了什么,讓她的容貌盡毀,而這傷口,當時必然也是鮮血淋漓。
“去吧,吃了飯早點睡,明早寅正就要起來干活。”李嬤嬤吩咐道。
婉云果然是個善良害羞的女子,帶著寒雪去廚下弄了點稀飯和小菜,吃了飯又帶她裝了一桶熱水回房洗漱,然后將自己房中另一張簡陋的床鋪好,指指油燈,似乎在說可以熄燈睡覺了。
寒雪沖她點點頭,褪去外衣,鉆進了被褥。
婉云熟練地吹滅了油燈,屋里一下安靜了下來。
可寒雪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昨夜她還在聽雪閣溫暖馨香的絲綢被中做著美夢,今天就到了這冰冷潮濕的粗布棉被里。
外面的月光漸漸亮了起來,在屋里投下了窗的形狀。她想起了凌兒。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不知道現在他在哪里,這一輪明月是不是也在照著他。
她的胸中浮出一絲暖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是向皇上喊冤,讓他為自己洗脫嫌疑,接自己回聽雪閣?
這未必不可能,可絕不是現在,也不是能無中生有成功的事。
那么第一步,只能先活下去。
貴妃或是皇后一定希望自己在這陰暗的角落里郁郁寡歡,最好能一病不起,在這宮中不再有柳寒雪的名字。
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有希望。這么多做雜役的宮女太監都能活,雙木說他從小就是邊做雜役邊長大的,自己如何做不得?
在驛站時,自己不也是慢慢靠自己雙手一點點長大的么?
想著想著,她的呼吸慢慢變得均勻,漸漸沉入了夢鄉。
她不會發現,另一張床上的婉云卻突然睜開了雙眼,借著明亮的月光,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她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