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血戰中瀆水【劉禹大意險被殺，劉軼大破盧循寇】
詩曰：
人望春風家萬里，濁酒一杯無歸期。
羌管悠悠匈奴愁，似喚回鄉琵琶語。
話說劉禹帶領二百部眾襲擊了廣陵城以南的孫恩賊寇之后，便趁亂帶著所有人全身而退，朝中瀆水去了。
吃了如此大虧的盧循當然不愿意善罷甘休，便留下自己的姐夫徐道覆鎮守廣陵，防備南岸晉軍登岸，自己則是帶領一萬部眾朝劉禹所去的中瀆水逼近。
且說劉禹來到中瀆水西岸，已然是傍晚。一路上襲殺賊寇，又急行軍數十里，劉禹及其部眾一個個都人困馬乏。又因見到對岸連綿十幾里的營寨，里面豎著晉室的旗幟，臧熹嘆息道
“終于安全了。”
劉禹亦是覺得如此，料想賊寇若是追來也要明日，不如先停下來修整一番。況且自己的目標太小，賊寇不見得就會發現自己。于是在中瀆水附近的一處山坳里，劉禹令眾軍士都吃了些自己帶的干糧，很快便沉沉的睡去了。
再說盧循等人，一路上循著蹤跡，一夜奔襲近三十里，到午夜時分也已經到了中瀆水附近。因其人多，盧循命令部眾不要靠近中瀆水，便遣了斥候前去打探，待其回來稟報道，對岸盡是晉軍，營寨延綿十幾里，怕是有數萬人之眾。
聞聽此言，盧循也是心里犯起了嘀咕，自己的部眾本就不是晉軍的對手，如今對岸又有數萬人之眾，自己肯定是打不過的。正在遲疑間，卻見人群中有一人前來進言道
“良帥稍慢！”
盧循打眼看去，此人頭裹白巾，身著藍布粗衣，不胖不瘦，留著短須，五尺身材，腰間掛著一個葫蘆。盧循正要問話，此人也不拖沓，只是上前對著盧循做了一個并指托手指天的天師禮說道
“我叫衛襄子，廣陵人士。”
盧循問道
“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衛襄子說道
“妖賊晉軍勢眾，如若昨晚是這群妖賊，勢必奪下廣陵不可。又為何只是夜襲而逃呢？依在下所見，昨晚偷襲我等長生人的并非是對岸的妖賊，而是另有其人，且人數不多。正是吃不掉我們，才返身而逃，來到中瀆水。為的就是尋求這里的晉軍援助。”
盧循說道
“那依你所見，這一小群妖賊是去哪里去了？”
衛襄子說道
“剛剛我與幾名兄弟前去水邊查探，中瀆水南北寬泛無林，我站在山丘之上四下看了看，周圍都無人踩踏的痕跡，怕是妖賊還沒來得及渡水，若是渡水，對岸的妖賊一定會早做防備。就剛剛情形來看，妖賊并無任何防備啊？”
盧循聽到這里覺得甚是有理，便隨即吩咐左右道
“爾等速速分散沿岸邊搜查，切記不可驚動對岸的妖賊。”
周圍的人都應命而去。衛襄子對著盧循行禮道
“良帥，那我也去了。”
盧循卻是叫住了衛襄子，問道
“入我天道之前，是干什么的？”
衛襄子回答道
“我原是北府軍的主簿，因妖將高雅之敗于天師大威，因此我也就改信了天師道。愿意為我眾多長生人效力。”
說完，盧循并未表現出有多么的信任，只是冷冷地問道
“為何突然改信我天道？”
衛襄子回到道
“北府軍律令不修，轉戰至我家鄉，我苦勸妖將節制部眾，令其不要騷擾我鄉鄰，然而毫無用處，既然晉軍如此無道，不如我就入了天師道。與眾位弟兄一起做長生人。”
盧循聽罷，這才稍稍放心說道
“只要為我天師效力，來日飛升成仙，與你家人鄉鄰一起去東海蓬萊共享長生。”
衛襄子又是一陣行禮，盧循隨即宣布衛襄子為自己的天智渠帥，負責與自己商議行軍及作戰計劃。
很快一個時辰過去，斥候也都紛紛回來了。都言說未曾發現有其他的妖賊。盧循問道衛襄子
“難道是推斷有誤？”
衛襄子沉思片刻說道
“按道理說，襲殺一夜又接連奔襲一天，應當是疲乏至極才對。這樣，大家再去搜查低洼或者背陰之處，說不動有發現。”
盧循覺得有理，正準備遣斥候繼續偵查時，卻見最后一支斥候來報說道
“據此以南十里處，有一處背陰的山坳，里面好像有一股晉軍，正在酣睡。”
盧循大喜道
“真乃天助我也！”
同時，心里也暗暗佩服衛襄子的推斷。隨即便點齊精壯，自己親自帶領朝那山坳走去。
然而正在睡夢里的臧熹卻是被一泡尿給憋醒，左右掙扎之下，起身來到一處僻靜的土坡方便一把，正當此時，卻發現附近的樹林之中鳥雀驚起。臧熹自覺不對，撒完尿后，便想火速跑回卻不料一轉身便被幾個賊寇給擋住了去路，臧熹正要準備與其搏斗之時，不料身后一記悶棍，一下子昏死過去。
頃刻間，一群賊寇漸漸圍攏過來。在睡夢之中的劉禹被一陣不安驚醒，恰好與悄悄潛伏過來的賊寇打個正面，四目相對之下，一名賊寇率先反應過來，手舉長矛朝著劉禹便直刺過來。劉禹一個翻身躲了過去，順勢反手一刀砍斷長矛，賊寇撲了個空。劉禹趁此空檔大吼道
“賊寇來了！”
霎時間，周遭的兄弟們全被驚醒，一個個也都是立刻和潛伏過來的賊寇搏斗在一起，距離太近，一些外圍的部眾已經被殺。劉禹面見賊寇逼到自己的臉上，幾乎與賊寇肉搏。
幾名賊寇見劉禹伸手不凡，料想劉禹便是將軍。很快圍了上去。劉禹左沖右突，傅弘之翻身躲到一處草窠里，端起弓弩一箭一個，將幾名賊寇射殺。劉禹稍微喘了一口氣，傅弘之大喊道
“將軍，臧熹不見了！”
此言一出，盧循帶著的賊寇剛剛趕到，一名賊寇指著劉禹大喊道
“良帥，妖賊頭目在此！”
盧循隨即大喊
“誅殺妖賊頭目，賞錢十萬！”
話音剛落，后面趕來的賊寇全都沖著劉禹圍了上去。傅弘之端起弓弩一箭一個射殺賊寇，卻終因賊寇人數太多而用完了箭矢。劉禹失去了傅弘之的掩護，只能是且戰且退，來到水邊，背靠河水，與敵人纏斗。
賊寇雖然勢眾，然在武藝高強的劉禹面前卻是不堪一擊。劉禹揮舞冷青鋒，左沖右突。再次使出群鬼莫近刀法！賊寇一個個是被砍得血肉橫飛，哀鳴不斷。
盧循見狀，深為劉禹的勇武所折服。同時又痛恨倍增。于是糾集更多嘍啰，想要圍殺劉禹，但很快就發現此舉是徒勞的。
劉禹揮舞著冷青鋒，就像是一只在水里游走的魚，根本不給已然比網還密集的賊寇一絲一毫靠近自己的機會，雖然偶爾被賊寇的長矛刺中，但也都是微微傷及皮肉而已，劉禹滿身是血，敵人的血和自己的血交織在一起，只要他往哪邊沖擊，哪邊絕對抵擋不住，是越戰越勇。
賊寇們的注意力幾乎都被劉禹給吸引了過去。余下的部眾在傅弘之的組織之下，勉強抵抗想要脫離奮戰。盧循卻獨自一人在附近的山坡上指揮眾人圍攻傅弘之等人。
正當激戰正酣之時，臧熹卻是慢慢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被捆綁得緊緊的，扔在草地里無人問津。臧熹艱難地站起身，跑到附近的一處石頭上磨開繩索，見劉禹被賊寇攻擊，傅弘之和眾軍士也都與敵揪斗在一起。臧熹緊急地思索著對策，突然看見對岸的晉軍，于是不顧一切地抱起一根枯木便涉水朝對岸游去。
見盧循還未得歸，那衛襄子帶著一彪人馬循聲而來，卻正好遇見臧熹游到水中心，衛襄子于是命人放箭。臧熹見有人對自己放箭，便潛入水下，雙手抓著枯木，勉強朝對岸游去。
正在此時，對岸的晉軍巡邏隊發現了西岸正在激戰的事情，一時間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在水邊駐足觀望，卻見一段枯木離自己越來越近，不多時臧熹突然鉆出水面，晉軍巡邏兵見臧熹身著官軍的衣服，便知這是自己人。幾人七手八腳將臧熹拉上岸之后，臧熹稍微穩了穩神，巡邏兵拿出水帶給臧熹喂了幾口水。
巡邏兵問道
“兄弟，哪個部分的？”
臧熹穿著粗氣說道
“我是北府軍老營廣武將軍劉禹手下的。我們奉總帥之命北渡江北偵查，前夜夜襲廣陵賊寇。現在我們轉移到中瀆水被他們給圍了。”
巡邏兵說道
“對岸那個人影就是神將劉禹啊？”
臧熹點點頭。巡邏兵不敢怠慢即刻帶著臧熹回到營中。一路大喊
“急報！急報！”
營中軍士聞聽紛紛出來察看，巡邏軍士帶著臧熹來到大營中央，正好遇見參軍劉軼，臧熹不知劉軼與劉禹有嫌隙，便向劉軼稟報西岸之事，劉軼冷冷地說道
“我奉高將軍之命率領一萬五千人馬駐扎于此，防備賊寇。我怎不知劉禹渡江一事？”
臧熹解釋道
“事發緊急，總帥尚未來得及通報江北諸部。”
周圍軍士見狀紛紛進言參戰，劉軼見群情激奮，說道
“稍安勿躁，友軍被圍，我等北府將士豈有坐視之禮？”
臧熹聽罷，連忙磕頭道謝，說道
“參軍英明！”
劉軼隨即話鋒一轉說道
“只是高將軍巡視鹽城，尚未返來。若是我等擅自出兵，被問個擅動軍隊之罪，該當如何？”
此言一出，眾將士也都紛紛沉默下來。臧熹見狀，急得是挨個祈求周圍圍觀的軍士。
劉軼冷眼看著這一切，心里是暗暗欣喜。見周圍軍士都無言以對，臧熹只能是哀求劉軼，劉軼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滾身下馬，正義凜然地扶起臧熹說道
“我北府將士，皆是忠義當頭。絕不會坐視兄弟陷入絕境而作壁上觀。今日情況特殊，不得不出兵了。對面是我北府軍驕傲，神將劉禹。若是我等不出手救援，怕是要另天下人寒心。眾將士！”
一席話說得是冠冕堂皇又熱血沸騰。周遭軍士皆是大聲回答道
“在！”
“整合軍馬，救援兄弟！”
“諾！”
言罷，周遭將士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集合完畢，劉軼親率三千精銳，抬著小船，在船頭立上盾牌，朝西岸氣勢洶洶地殺來。臧熹也是持刀跟隨而來。
不多時，劉軼指揮大盾跳下船來，立起大盾，衛襄子見狀，急令賊寇朝劉軼放箭，劉軼則命刀斧手跟在盾牌后面逐步靠近賊寇。盧循見晉軍援軍到達，便令衛襄子火速圍殲尚未站住腳的劉軼。于是林中所有剩余的賊寇也都朝劉軼圍了過來。
正當此時，東岸的晉軍架起床弩五十張，朝著賊寇人多的地方連發三輪，強攻勁弩帶來恐怖的呼嘯聲，賊寇被射得人仰馬翻。衛襄子自然知道晉軍的床弩厲害，便令賊寇散開，以躲避傷亡。
劉軼抓住機會大喊道
“解救兄弟，給我殺！”
言罷，蓄勢待發的刀斧手紛紛從盾牌后面沖殺過去，一時間，賊寇被砍得猝不及防，丟盔棄甲。劉軼又令手下將士吹響號角，東岸一彪晉軍抬著渡船器械，沿著河岸朝北運動。衛襄子見狀，自己怕是要被包圍。便朝盧循建議道
“晉軍想要包圍我們。這劉禹就是顆釘子！不能再打了！”
盧循哀嘆一聲大喊道
“我就要拔了這顆釘子，你給我頂住！”
衛襄子見狀，便令賊寇收攏起來。無奈被晉軍纏住肉搏，是難以收攏。正當衛襄子焦頭爛額之際，劉軼又令手下吹響號角。一彪人馬亦是同樣朝河岸南面運動，這次盧循是自己看見了，自覺自己是真的要被圍了。便令手下嘍啰，一邊與晉軍纏斗，一邊準備撤往樹林。
再說此時的劉禹是血染戰袍，精疲力盡。周遭賊寇紛紛開始散去，自己是連追擊的力氣都沒有了。傅弘之與手下的軍士也都如此，且死傷慘重，劉禹提刀勉強走到岸邊，傅弘之和剩余的軍士聚攏在一起，劉禹扭頭看了一眼，竟然只剩下不到十人了。
很快，賊寇紛紛遁入樹林，劉軼亦命令手下將官，帶兵追擊。自己則是提著刀來到劉禹面前。臧熹則是跟在劉軼身后，一把扶住快要倒下的劉禹喊道
“將軍！”
劉軼亦是上前一步，攙扶住劉禹，說道
“自己人少就別逞能，若不是我在這里，今日之事該如何收場？”
劉禹只是對著劉軼說了句
“多謝！”
便瞬間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