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聽又能怎么樣!”鐘長林拂袖而去,碰到鐘羽瀾,腳步頓了頓,什么也沒說回了自己的院子,留下櫻桃坐在游廊的地上掩面哭泣。
十七歲的鐘長林,雖然年齡比她小上幾個月,但個頭躥的比姐姐還高,看著背影,已然長成一個男子漢了。
“姑娘,姨娘怎么這樣啊……”
“別人家的事,你少管。”
這也不是別人家的事啊,梅兒嘟著嘴,有點委屈。
秋闈轉瞬便至,鐘家四個年滿十五歲的兒郎各自提著自己的箱子步入考場,考生中年級最小的是十五歲,年紀最大的五十幾歲。
眾人屏聲斂氣,或提筆疾書,或凝神思考許久才落筆,兩側十幾名禮部官員來回巡視,以防有人作弊。
三日之后,鐘長林意氣風發(fā)的從考場出來,鐘家長輩都等在外面,櫻桃低聲問了一句:“我問你,你署的誰的名字?”
鐘長林面色隨即冷了下來:“自然是我自己的了!”
一旁的蘇月娥聽了個清清楚楚,眉宇間的怒氣瞬間積聚:“回去再說!”
鐘長林早就做好挨打的準備,知道蘇月娥一向擅長做表面功夫,不動聲色的瞧著她和鐘長風和顏悅色的討論答題的事情。
鐘長風絲毫不知道庶出的兄長早已拋棄了他,還在自信的說自己發(fā)揮的如何好,引得眾人側目。
櫻桃不安的攥著雙手,手心里都是汗,也沒敢上車和蘇月娥同坐,狼狽的跟在車后面疾走,一路走到平南侯府,雙腿都快跑斷了。
“林兒,跟我過來。”蘇月娥慈善微笑,拉著鐘長林的手去了梧桐院。
鐘長林乖順的跟著,絲毫沒有不快。
一進梧桐院,蘇月娥原形畢露,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令人震驚。
鐘長林白皙的臉上一個明顯的巴掌印,嘴角還滲了血。
“跪下!”
櫻桃被主子憤怒的吼聲震得一哆嗦,拉著兒子就要下跪,鐘長林脊背挺直,冷聲反駁:“我沒錯,為何要跪?”
平南侯在一旁冷著臉,默不作聲。
“父親,同樣是您的兒子,我就為何就不能越過九弟?難道我就不能光耀門楣嗎?”
平南侯使勁閉了閉眼:“你懂什么,明年春闈,風兒必須中榜,將你作答的內容寫下來。”
鐘長林考卷上寫了自己的名字,那等發(fā)榜的時候勢必有兩份鐘長林的試卷,到時候這就是一個科場舞弊案,定有一份是假的,所以只要鐘長風能背出鐘長林的試卷,那被懲治的一定是鐘長林。
鐘長林這輩子便與科舉無緣。
“休想!”
“反了你了!”蘇月娥氣的渾身哆嗦,“拿家法來!”
鐘長林被褪去上衣,背上被鞭打的鮮血淋漓,咬牙一聲不吭的硬抗,直到昏迷小廝才住了手。
“關到柴房里,不許吃喝,也不許看大夫!”
鐘長林的書童兼小廝阿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跪在櫻桃院子里大半日,求她去侯爺跟前求情,少爺傷的這么重,不吃不喝不治療,是會死人的。
櫻桃知道就是去求,他們也無動于衷,若是不去,鐘長林沒有好下場。
一咬牙就去了梧桐院里跪著。
阿晉素來知道櫻桃懦弱,肯定求不到,便盯著柴房,趁著守衛(wèi)去方便的時候,趴在門縫上喊:“少爺,少爺……你怎么樣啊?”
趴在稻草堆上的鐘長林,背上的衣服被鮮血浸透,看上去觸目驚心。動了動又無力的趴回去,聲音也虛弱無力:“二姐,二姐……”
“少爺你怎么樣,要不要緊……奴才帶了吃的來,你好歹吃一點……”阿晉從懷里摸出一個紙包包著的饅頭來,就要扔過去。
“誰在那里,干什么!”兩名灰衣小廝跑過來,照著阿晉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饅頭滾到角落里,沾了一層土,不能吃了。
阿晉抱著頭一聲不吭,任憑他們發(fā)泄,雨點般的拳頭和腳踢落在身上,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
“再敢來,看不打死你!”
“還不快滾!”
這兩個小廝,是蘇月娥從娘家?guī)淼模瑸樗k了不少隱秘之事,對鐘長林在侯府的一切了如指掌,很是瞧不起他。
換了旁人,哪個敢對少爺如此出言不遜。
阿晉艱難的爬起來,走的一瘸一拐,背后傳來兩個小廝的嘲諷。
“一個奴婢生的賤種,還想爬到少爺頭上去,簡直癡心妄想!”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也想做官?!”
阿晉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哭了一頓,想起鐘長林唯一的一句話,不顧自己鼻青臉腫,趁著夜色去了聽云小筑。
摸出身上僅有的一塊碎銀子塞到周媽媽手里,涕淚交流:“周媽媽,求你了,讓我見見二姑娘,求你了……”
阿晉磕頭磕的咚咚作響,周媽媽于心不忍,轉身進了屋。
鐘羽瀾一身淡藍里衣,正在長桌上鼓搗草藥,頭也不抬的聽周媽媽說話:“四少爺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話,侯爺和夫人把他關到柴房里,不許人探望。”
“讓他進來。”
話落,雪梨拿了一件外袍給她穿上。
阿晉灰頭土臉,頭發(fā)亂糟糟的,還有兩根稻草在上面,臉上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怎么回事,他不是今日剛從貢院回來嗎?”
“二姑娘救命啊,四少爺自幼聰慧,九少爺課業(yè)卻很一般,這些年九少爺在書院拿的頭名都是威逼四少爺署了九少爺的名字才得來的,兩人是試卷是被交換的。這次……四少爺想為自己掙個功名,就署了自己的名字,夫人和侯爺知道了就……就把四少爺打的遍體鱗傷,還不給飯吃不給水喝,也不許大夫治傷……”
阿晉抹了眼淚,苦苦哀求:“求二姑娘發(fā)發(fā)慈悲,看看少爺去吧,他傷的很重,若是……若是不吃不喝,真的會死的。”
鐘羽瀾漠然開腔:“侯府多的是說得上話的主子,你為何求到我這里來,又憑什么認為我會幫他?要知道,我也是自身難保,前幾日剛被母親打了巴掌,你走吧,我無能為力。”
“不不不,二姑娘一定有辦法,少爺親口說的,讓小的來找二姑娘,除了二姑娘,這侯府里面沒人肯救少爺……求二姑娘,小的今后做牛做馬報答您……”
“那你說,我怎么幫他?去母親跟前求情嗎?你覺得母親會心軟嗎?還是去父親跟前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