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因為我的過分期盼而來得格外緩慢。大勇出乎我的意料，在畢業(yè)會考的時候我們倆正好分在一個考場，他在最后一場的時候揉了個紙團，徑直走到我跟前手一抬‘啪’一聲把紙團拍在我桌上，然后出了教室。老師以為他是抄了答案給我，急得立馬沖過來把紙團薅到了地上。接著他就在老師嚴厲地呵斥聲中，不管不顧瀟灑地走出了教室，我猜同考場的同學應該都對他行了注目禮，目送這位放蕩不羈的少年。我不緊不慢地答了卷子，一直等考完大家都交了卷離了場，我才躡手躡腳溜回去撿起他的紙團。內容讓我有些愕然，他走了？是的，他說他走了，沒想到他的道別竟要弄得這般倉促。說深知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混到畢業(yè)就夠勉強的了，打算跟他爸去南方做生意。還鄭重警告我，必須得等著他，等他回來娶我。我把他的紙團使勁撫平，一同放在我跟他這些年寫的書信里了。我悄悄將書信包裹了裝進匣子，在后院刨了個洞埋了起來。這些年他如影隨形，時時刻刻想著護我周全，如今倒像是雛鷹漸漸長成，準備獨自去經歷風雨了。而我，反而像是在他護佑下的一棵小豆苗，驀地沒有了屏障。雖說他之于我，如陽光之于草木，此刻，他離開了且歸期未定，但我也終于要離開這泥濘之地。所以即使暫時沒有了陽光，我也并沒有一蹶不振。畢竟，不用多說什么，我也相信他會回來。”
“那他后來回來了嗎？”我揉了揉眼睛問道。
“回來了。只是……又走了。生活與我們進行的是一場拉鋸戰(zhàn)，從不停歇。
我沒想到高中早早就開始了，為了爭分奪秒灌輸知識，通知我們八月初入校。我雖然與幾個好友一同入了這所學校，卻不再那么優(yōu)秀。初三的一年我躲躲藏藏，甚至報復性地忽略掉數(shù)學課，所以此時已經呈現(xiàn)嚴重的偏科現(xiàn)象。再加上班上都是全是各所初中招攬過來的佼佼者，我的學習從一開始便有些吃力了。好在一切都按了重啟鍵，我也仿若得了新生。吃力便吃力吧，加油補起來便是了。高中的節(jié)奏從一開始就不同凡響，各種參考書堆滿了課桌，緊張的氣氛充斥著分分秒秒。我們的班主任姓嚴，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有點禿，每天他頭頂日漸稀疏的頭發(fā)總是精致地保持著同一個方向趴在有些發(fā)量的頭頂，上課的時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雖然愛講冷笑話，但很難讓人產生好感。更雪上加霜的是，他教的是物理，恰巧是我最差的科目。好不容易捱過了一年，學校為了更好地攻克高考難題，決定提前進行文理分科。我們二十來個理科渣渣就這樣被班主任連著課桌一起，歡天喜地地‘送’了出來。說分班，其實也就是從這邊教室搬到隔壁教室罷了。桌子搬到走廊，就聽得班主任跟這邊文科班的班主任在小聲談笑著：‘我這邊的三大美女這下可都跑你那兒去了’是不是爆發(fā)出一串響亮的笑聲。對這類不營養(yǎng)的對話我顯然是不感興趣的，只看他倆相談甚歡的樣子，不禁搖搖頭，感嘆大人的世界，總是這么假意和諧。我們這批到了文科班的人有一部分擁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數(shù)學成績不理想，文科班的班主任是個數(shù)學老師又怎么會歡迎我們這堆人呢？心里想必是咒罵對方一萬遍，怪他把數(shù)學好苗子都卡下了，表面還是一派祥和，兩人腦袋都湊一塊兒去了。新的班主任姓吳，看起來年紀比嚴老師要小，單眼皮，嘴巴倒是長得很是精致，皮膚偏白，個頭中等，發(fā)量也是嚴老師做夢都達不到的程度，性格看起來很是隨和。有人傳言說他是喜歡做‘賈寶玉’，只對女學生好，我接觸不多暫時也是沒法看出來的。至今日，我已然記不起他的聲音和其它一些可有可無的事情。
全新的高中生活讓我覺得我努努力還是可以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但事實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其余科目都挺好，可初中的數(shù)學知識卻有了一個斷層，我短時間都沒辦法越過這個斷層去平穩(wěn)上升到另一個階段的學習里。好在我在班上有了一個高度契合的朋友，姑且把他叫作小炎吧。其實說知己都不為過，是個男孩子，雖然其貌不揚，個頭也不算高，但我就愿意跟他說話，覺得他說的話能直擊靈魂，現(xiàn)在想起來我倆真是又喪又熱血。時間久了，班里也就有了我倆早戀的傳言，雖然我覺得荒謬，但還是坦率地跟他講，我覺得跟他很聊得來，但是我已經有青梅竹馬了，得信守承諾。小炎對此不置可否，似乎還覺得我竟然為這么個事情特意說明，甚是好笑。我倆每天依舊是不管閑言碎語在課上交頭接耳，還幼稚地傳紙條天南地北地聊著。他是我見過的人里面最可愛的一個了，跟他說金桔得剝了皮才能吃，他居然就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在抽屜里一點一點地剝著，下課的時候幾個一起用紙包著來給我吃；跟他說學校的桂花好好聞，他就跑去一朵一朵地從樹上去收集，書桌抽屜里滿抽屜的桂花香惹人側目。回想起來，小炎那時怕是也把他少年時代所有所有的對異性的溫柔都盡付給了我。在我好不容易感受到沒有隱形籠罩的快樂時，我可沒時間去理會班主任怎么想怎么做，畢竟同學們這時吃的瓜里，我跟小炎這算是沒什么吸引力的。大家在背地里偷偷議論的，已經是班主任與某位女同學的事兒了，傳得神乎其神。我向來對別人的事情并不想過多地關注，但也免不了總看到他倆同進同出便想起那些傳聞，進而衍生出那個女孩周身環(huán)繞著一種奇特的女人味的錯覺。之所以說是錯覺，是因為我在我母親身上都未曾看到過那般搖曳生姿容光煥發(fā)的感覺。這時候的我顯然是很愉快的，有了可以一起嘀嘀咕咕的小伙伴，初中那段惡心的過往也就被輕輕覆蓋掉了。快樂的時光總是那么彌足珍貴，我開始小小地自私了起來，不愿去想大學或者工作或者夢想，那時的我更像是一個從未吃過糖的小孩，這會兒終于吃到了糖果，只想不管不顧一次吃個夠。結果就是，數(shù)學成績還是沒辦法提上去，還有更糟糕的，那就是小炎的成績也被我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