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志誠看著弟弟洋洋得意離開的背影,只覺頭上有一只烏鴉飛過。
“你別聽他胡說……”孟志誠不知道如何才能改變眼前的尷尬。
“我明白,他心情不好。”張天悅表示理解。
孟志誠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天悅跟他是一條心的,她太體貼了。
“吁婷呢?”
“在房里。我帶你去。”孟志誠想拉她,但也只是想。
張天悅猶豫一刻:“我還是先見見伯母吧。”
“我媽在果園,你等等,我去叫她。”
孟志誠轉身要走,張天悅拉住他的衣袖。孟老二臉上瞬時飛上一道緋紅色云彩,原來這就是心心相印啊!她……太主動了!
“我自己去,外面說話方便。”張天悅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下回頭:“這么多草莓不如分給大家一起吃吧。孟嘉銳好像很喜歡。”
孟志誠看著張天悅越走越遠的身影,腦子里又開始翻騰,好一會兒,笑意重新回到他臉上。
明白了,剛才添子表示反對他和天悅在一起,天悅是要他討好未來的小叔子了。
孟嘉銳倒在大哥床上發怔,孟志誠抱著草莓進屋。
“你剛才太沒禮貌了,幸好天悅識大體,不跟你計較。”孟志誠喜滋滋地塞了個草莓到弟弟嘴里:“好吃嗎?”
孟嘉銳斜了他一眼:“不就是草莓味兒。”
孟志誠憐憫地看著弟弟,添子再紅有什么用,連愛情的味道都不懂,真可憐。
“你又想什么呢?”孟嘉銳一看大哥的表情就覺得煩躁,給自己胡亂編寫愛情故事不夠,還要把他拉進狗血故事里當配角!
孟嘉銳翻了個身背對大哥:“把你的衣柜給我騰一半出來,等姐……等她冷靜了,我把東西搬過來。”
孟嘉銳拿過一個枕頭:“我要睡會兒,別吵我。”
孟志誠心里忐忑:“添子,你就那么不喜歡張天悅嗎?”
“討厭死了。”孟嘉銳咬牙切齒。
“你要有接受現實的心理準備,我打算娶她做你嫂嫂。”孟志誠單方面宣布。
“我反對,誓死反對。”孟嘉銳閉著眼。
孟老二有點急了,雖然他喜歡過很多女孩,可只有張天悅跟他最有默契;
雖然跟添子總是吵吵鬧鬧,可弟弟在他心里還是很有分量的。
以后都是一家人,要和平相處才行啊。
孟志誠的目光看向床上另一個枕頭,那個枕套里放著桃花符,老岳丈睡了之后改變了態度,添子睡了,是不是也能接受天悅呢?
孟志誠有了主意,他放下草莓,推了弟弟一把:“睡里面去。”
“干嘛!”孟嘉銳不情愿地往里挪,趴在了桃花符枕頭上。
“我昨晚睡沙發,也沒休息好。”孟志誠在弟弟旁邊躺下:“以后那個枕頭是你專用的,可別跟我的弄混了。”
孟嘉銳翻身朝里,調整了一下枕頭位置:“麻煩”。
孟志誠心滿意足地看著弟弟和枕頭,心里暗暗祈禱:桃花符,你可要繼續發揮功效啊!
孟老二仿佛看到枕頭里閃出一道粉紅色的旖旎之光,慢慢將添子包圍。
云頂山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張天悅在果園里轉了二十分鐘才找到田亞文。
不過她并不后悔沒讓孟志誠帶路,那個漢奸太不按理出牌,應付他比找人費勁多了。
田亞文見到張天悅有些意外,立刻摘了手套過去:“你真是有心,一會兒給我留個電話,下次過來提前跟我聯系,我們去接你。”
“也不是什么麻煩事,不用客氣。昨晚,沒發生什么事吧?”張天悅直入主題。
“吁婷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才醒,我給她做了碗雞蛋面,她連湯都喝干了。”田亞文臉上笑著,眼中卻有淚意。
自張天悅認識孟吁婷以來,從沒見過她胃口好的時候,看來孟家才是她的心結所在。
“她肯見大家了?”
田亞文搖搖頭:“醒來時見我在旁邊,她就躲在被子里不肯出來。我煮了面放在門口,她吃完了把空碗放在門口。上廁所也是乘著我們都下樓才去的,一直避著呢。”
張天悅:“最近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田亞文舔了舔嘴唇,終于做好了接受現實的心理準備:“她,到底怎么了?”
“自閉癥,吁婷是成年自閉癥患者。”
田亞文似懂非懂:“這病,是嚴重的嗎?”
“一般小孩比較容易得。蕭伯母說吁婷剛去美國的時候不適應,得了自閉癥,后來治好了。”
張天悅認識吁婷的時候她已經嫁給了王伯駿。
“我在美國的一家華人餐廳打工,吁婷每天都坐在餐廳的一個角落看書,從不與人說話。后來我才知道她是老板娘,得了失語癥……”
“等……等等!”田亞文又有點懵:“不是自閉嗎?失、失語癥……”
張天悅跟吁婷熟識之后曾私下帶她去看過醫生,失語癥、成年自閉都是那個美國著名的心理醫生下的結論。
“聽說吁婷不適應紐約的環境,沒有上過學也沒有工作經驗……”
“等、等等!”田亞文心里又慌又悶,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接受自己聽到的話,她真的不懂了。
“你說她沒上過學?可你剛才還說在角落里看書……”田亞文只覺得嗓子堵得慌。
“她看的是一本很老很舊的小人書,后來被她婆婆撕了……”
“等等……”田亞文一輩子的“等等”都在今天說完了:“她婆婆對她不好?吁婷在婆家很艱難嗎?”
田亞文自己都覺得這問題荒唐可笑,一個沒有學歷、不會說話、不會賺錢的兒媳婦,哪個婆婆會喜歡?
她無力地擺擺手:“你繼續說。”
“我看見吁婷撿起了所有的碎書屑,所以就給她買了透明膠帶。她把書一張張全部重新粘好,繼續每天翻看。可能是因為我給她透明膠的緣故,她常常會對我笑,我猜從那時候起她就把我當朋友了。”
田亞文兩手緊緊抓住張天悅,想要說句感謝的話,卻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后來我給她帶過幾本書,因為她看不懂,我就開始教她識字。她對英文很反感,但中文學得很快,漸漸她就能寫字條跟我交流了。”
田亞文抓著張天悅的手更用力了,可是她張著嘴還是說不出話。
張天悅想她可能是為了體會吁婷說不出話的感受吧。
“我知道,不用謝。”張天悅反握住田亞文的手,就像她跟吁婷交流的時候一樣,不需要她說出口,她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