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這嚷什么，”他用君臨天下的眼神默默掃過那兩個螞蟻。

　　女人亂亂得蜂窩煤頭發(fā)垂到了臉上，被她隨手揶到耳后根。男人彎著腰冷汗涔涔往下掉，夫妻互視了一晚，有些底氣不太足得說：“你們水管壞了啊……漏水到我家了～”

　　“噢……這樣子啊……”他若有所思。

　　那夫妻倆看他似乎風度起來，低頭沉思的樣子像在學校里認真聽課思考的高中生。他們松了一口氣，除了男的還“哎呦哎呦”捂著傷口喊疼。

　　兩秒鐘后，七姐站了起來插著褲兜，和顏悅色：“那應該賠多少錢？你們是哪家商鋪？”

　　韓靈想張口解釋卻被七姐用眼神懟了回去。現(xiàn)在人啊，真的好奇怪。莫名其妙來幫忙，又莫名其妙把人打一頓，現(xiàn)在又說來賠錢。這是打人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嗎？

　　小助理在旁邊很愉快得回答：“空調(diào)市場價5千塊，水管2千。”他之所以愉快，是太了解七姐的思路了，他才是徹徹底底的生意人，吸血鬼。

　　那對夫妻來了精神，挺直了腰笑道：“我們的空調(diào)也是名牌呢……店就是樓下200多平的火鍋店，貴著呢……”

　　“把錢給他們……”七姐吩咐助理。

　　韓靈見狀有些急了：“算了算了，我來付錢。這事到此為止。”她不想再跟這些人再繼續(xù)糾纏下去，她也不想欠人人情。店里的還要招待顧客。

　　女人真麻煩！七姐沒有搭理她，直接讓助理打錢按手印。處理完后，夫妻倆連聲說謝謝，興高采烈地走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七姐鬼魅地笑了：“他們是什么店？估價多少？”

　　“旺財火鍋店，二百平，大概是一百萬。”

　　“好的！旺財！”他轉(zhuǎn)身坐了下來，“很快就破財了。明天處理了，要溫柔點！”

　　“那給他們多少錢合適呢？”

　　“剛剛不是給過了嘛……”他看著助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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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靈聽著直冒冷汗。

　　“好了，姑娘，我們來談我們的終身大事！”

　　“我不認識你。”韓靈警覺得向后退了退。

　　“我是七姐，現(xiàn)在認識了！”

　　“剛才真是謝謝你們了，不過……你們來店里是什么事？”

　　“是跟你商量一些事……”他十指相扣，怔怔望著她。

　　“你說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韓靈問好奇他們能有什么事找她。

　　小助理忙著遞過來一個企劃書，韓靈細眼一瞧，有種呆住了。這不跟董建那天給她看的差不多嘛……而且……地產(chǎn)公司的名字都一樣……

　　應該是董建讓他們來的。

　　“姑娘，你簽個字就好。”然后吩咐道：“把未來三年房租收益的錢都給她，我們是正規(guī)企業(yè)，合法買賣……”

　　七姐很滿意自己的大方。

　　“合法？”她笑了，“我能問你一下你們?yōu)槭裁捶且业牡陠幔俊彼龑嵲诓幻靼诪楹味ú挥H自再來給她洗腦，跟她說都是為了她好，或許她就心動了。

　　七姐也笑了。食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輝：

　　“一，我喜歡這個店。二，我比較喜歡你。三整個大學城的地產(chǎn)都是我們的。我為所欲為。”

　　好一個為所欲為！

　　“七姐……你不是說把這邊全都收了改學區(qū)房嗎？”小助理提醒他……”

　　真是會說話……七姐皺著眉頭瞪著他。

　　呵呵。

　　韓靈冷眼望著他們，董建還真是煞費苦心，居然找了一幫人來惹是生非。為了學區(qū)房真是肝腦涂地，先是好言相勸說是為了她，看她不樂意就找一群人來強行談條件。如果她再不樂意，是不是就要跟樓下一樣，被“處理”掉了……

　　人心叵測。

　　“我很好奇，如果我不同意，你們會怎么對付我？”

　　七姐眼中的女孩已經(jīng)跟剛剛明顯不一樣。剛剛是純白透明的白雪公主，現(xiàn)在冷漠倔強的像一個困獸，不怕死亡不懼恐怖，只是想魚死網(wǎng)破般的拼命掙扎。

　　這丫頭真任性。

　　他收住了笑。頭一次遇到這樣的難題。如果是往常，他是不愿意廢話也不愿意給別人任何反駁的機會的。他的世界觀里是沒有金錢和暴力解決不了的事情。今天這個場景，讓他有些挫敗感。

　　他開口試探著問：“如果我們強硬實施呢？”

　　“那你們就如愿以償了，如愿以償?shù)玫玫竭@塊廢墟！”女孩決絕得不可一世，眼神里卻平靜如水，像不關(guān)己事，骨子里卻透著毀滅。

　　雙方對峙幾分鐘后，七姐在韓靈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一臉沉凝起身走了出去：“你收拾一下東西吧，明天我來收房子。”

　　沒有任何討論的余地。

　　對于目標不擇手地獲得，這是賤哥教給他的。他也運用的如魚得水。

　　韓靈的腦袋似乎被人給了當頭一棒，她很想去哭去鬧去狠狠抓著那個人死纏爛打。她不喜歡被人擺布，不喜歡被人強迫，可是她就這樣一次次被世道玩弄于股掌之間。那種無聲的無力地恨意在她胸口凝結(jié)成團，她咬了咬嘴唇，攥緊了拳頭。

　　“等一下！”他聽到她的呼喊，停住了腳步。一個弱女子，能怎樣反抗？總不能死給他看吧，他嘴角有一絲玩味的微笑。其實他想好了，給她多一些錢，然后事情辦妥后再讓她去十月上班。那里跟這里一樣，幾乎什么都一樣，她應該會很開心吧。而且，他還能每天看到她。

　　“我可以答應你們的要求，但你們也要答應我的要求！”既然事情躲不過，為何現(xiàn)在不多提一些條件呢。她很弱小，她真的沒有同歸于盡的勇氣，雖然，她在腦海里反復這樣想過。

　　“你說！”他饒有興趣地停下來看著她。

　　“你們是要把整個大學城商戶都趕出去嗎？”

　　“是的。”

　　“那你答應我給每個商戶應得的價錢，一分不少得按正規(guī)計算給他們，包括剛才的那對夫妻！這都是他們應得的，你們沒有理由借此私吞。”韓靈把合同推給他，一本正經(jīng)道。她現(xiàn)在毫無畏懼，已經(jīng)到了這部田地，再壞還能差到哪里去呢！

　　“我要是不答應呢？”七姐想逗逗她。這時候的她救不了自己，居然還在想著救世救命。她還真以為自己是科幻片里的奧特曼，偶像片里的傻白甜？現(xiàn)實社會可是很現(xiàn)實的，傻白甜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好吧，七姐一想到跟女演員做作的對戲他就有點惡心，不過還好，有錢拿，有錢拿就是好的。萬惡的資本主義。

　　“那我們就試試！我無所謂！毀滅就徹底毀滅！”韓靈眼睛里燃起了黑色的小火苗，關(guān)于任性的最后倔強，她從來都是不顧后果，為所欲為。

　　呵呵！

　　行吧。七姐點頭答應。

　　“能否告訴我，你為何對待敵人那么客氣？”他拇指和食指來回揉搓，摸著清爽的下巴。

　　“他們不是敵人！他們只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老百姓而已。有什么好互相為難的呢，都是內(nèi)心對生存不安和恐懼。”這種心理，難道他不清楚嗎？韓靈有點鄙視笑話他了。

　　“你說得對！窮鄉(xiāng)僻壤出刁民！”七姐拍了手，一句話總結(jié)的很徹底！

　　小助理把合同拿好，韓靈的字跡不算潦草。她下筆的時候沒有想很多，感性與理性一直不斷做斗爭。她不讓自己思考，努力去控制內(nèi)心不會疼痛。就這樣控制著控制著，好像真的不難過了啊。寫完字的時候，她想哭卻沒有哭出來，只是禮貌得笑笑，像平時招待顧客一樣。

　　“很好，小姑娘，明天我會讓老板簽字蓋章。然后……我會再來的，聊聊我們的終身大事！”七姐滿意地笑了。幾個人浩浩湯湯地下了樓。

　　人不多，氣場很大。

　　他這些話說得真的好像董建。他是誰？是另一個董建嗎？韓靈啞然失笑。

　　董建送的荷花都長得特別好。很奇怪，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東西，它也在拼命得綻放，唯恐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它的美麗。韓靈看著它們?nèi)滩蛔〗o張桐打了電話：

　　“忙不忙？”

　　“嗯……有事你說……”

　　韓靈沉默了幾秒，把喉嚨里的眼淚咽了回去說也沒什么事。

　　“那你是想我了？”

　　“嗯……很想你……”這句話是她的真心話，她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淚就因為順著指縫慢慢流過脖子，淚水蒸發(fā)得越來越少，最后到還沒毛衣領(lǐng)的時候，已經(jīng)所剩無幾，開始干涸了。

　　“靈兒……”

　　“我沒事。”她仰著頭，看著灰色的房梁，灰色的沉重的大石頭就這樣日復一日吊在她的頭頂，以前沒有發(fā)現(xiàn)過，現(xiàn)在感覺它隨時會壓下來，把她的內(nèi)心壓得粉碎。

　　一無所有的粉碎。

　　韓靈很想問問他和嬌伊的事，可是她明白多說無益。如果真的很好他會告訴她，可是對于家庭，張桐永遠都是欲言又止，簡答道還好。

　　對于他們這種人，還好的意思就是不好。不太好的意思就是很差，她怎么會聽不懂呢。

　　大家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