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25

　　“安總監(jiān)，今天還加班吶？”公司里，潘薇薇站起身，拎上紅色的皮包。

　　“嗯。”安華停下筆，抬起頭，看向潘薇薇，笑容溫婉大氣，“反正回家也沒什么事，等會兒先把這幾個案子結(jié)了。”

　　簽完字，一旁的小戴拿回文件，看向潘薇薇。

　　“薇薇，你今天有活動啊，打扮的這么細心。”

　　“是噠。”薇薇把小鏡子放在包里，抹了抹剛補好的口紅，俏皮的笑笑。“今天是圣誕節(jié)嘛，佳人有約。”

　　看向薇薇，安華笑笑。“約會順利。”

　　“謝謝安總監(jiān)。”薇薇笑著踩著杏色的高跟鞋，和也要下班走了的同事們打了個招呼，便走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著一連串的噠噠聲，漸行漸遠，仿佛安華那些年的青春。

　　——

　　眼看同事們打著招呼，辦公室陸陸續(xù)續(xù)沒人了，安華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坐在沙發(fā)椅上，疲憊地揉揉頭。安華今年已經(jīng)四十四了，英語系畢業(yè)的她，現(xiàn)在是沈陽一家外企的銷售總監(jiān)。雖然已經(jīng)不再像公司里的新人們那么年輕，但因為保養(yǎng)的不錯，身材又高挑，配上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yè)裝，顯得安華十分的利落干練。看著辦公桌上的手機，安華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電話那邊是一個疲憊不堪的男聲。

　　“喂？”

　　“才下手術(shù)？”安華低下頭，聲音平淡。

　　“嗯，休息一會兒。”鐘平揉揉太陽穴，“晚上還有一臺，等會兒先去吃點飯。”

　　安華停了半刻，還是提起了。

　　“離婚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電話那頭良久沒有聲音。

　　“喂？”安華眼睛瞥向手機的方向。

　　“回去再說吧。”聲音疲憊中增添了些許無奈。

　　“好。”安華低了下頭。“好好休息吧，不打擾你了。”

　　——

　　2019.12.27

　　“鐘平，別再拖了。”安華坐在沙發(fā)上，12月末的沈陽，晚上五點多不開燈，房間里很是灰暗。

　　鐘平站在客廳的落地窗臺前，望著下面擁堵的車流。

　　“鐘平，咱倆零一年結(jié)的婚，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二十年了。”安華留下一行淚。“外人都以為，我們家很幸福。可是我現(xiàn)在越來越懷疑……”

　　鐘平低下頭，背影深沉。

　　“我覺得我們的結(jié)合原本就是錯的。我們的性格都太強了……”

　　鐘平回過頭，看向安華，有些無奈。

　　“家里大事小情我什么都依著你，我性格怎么強了？”

　　“你……”安華低下頭。“你還記得我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么？”

　　“我真的覺得，真的……結(jié)婚紀念日就那么重要么？”鐘平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

　　“這不重要嗎？”安華站起來，看著鐘平。

　　“不說遠的，就說近的，一個小小的圣誕節(jié)，我要求的不高，我就想咱們兩個……咱們兩個人都下班了，去西餐廳吃頓燭光晚餐，看看雪景，就可以了。”

　　安華抬起頭，一臉無奈與無力。

　　“我就想像其他人的妻子一樣，下班了，過節(jié)了，有丈夫陪著吃頓飯，這很難么？”

　　“我那天有手術(shù)……”

　　“手術(shù)……”安華閉上眼睛，抿了下嘴。

　　“二十年前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我很喜歡聽到這個詞，我覺得，這個詞顯得你像超人一樣無所不能，但現(xiàn)在，”安華睜開眼睛，“我煩死了這個詞！”

　　鐘平握著安華的胳膊。

　　“安華，我知道，這些年，我?guī)缀醢堰@個家都扔給了你，我知道你也忙，你也累，可是我的工作真的很特殊，有時候一臺手術(shù)來了我就得立馬……”

　　“可你能改變么？”

　　安華留下一滴淚。“你知道么？這才最可怕。我安華，不是窮的只想有一個只會工作的丈夫，又或許，這樣的情況，一個月可以，一年可以，但不能像現(xiàn)在！”

　　安華搖搖頭。“十幾年都是這個樣子。”

　　“我知道。”鐘平低下頭，反省道。

　　“年輕的時候，你就喜歡過浪漫的生活，只要我準備驚喜，哄你開心，你就很滿足，”

　　鐘平低下頭。“像個小孩子一樣。可是，可是現(xiàn)在我……”

　　“可是不管你多忙，你變了多少？！”安華看著鐘平。“如今我依然是這樣，每天一個人開車去公司，一個人做晚飯，甚至周一到周五，孩子不在家，五天有三四天我一個人吃晚飯，有時候甚至要一個人散步。”

　　安華看著鐘平，“你是著名醫(yī)生，那難道我就得是寡婦么？”

　　鐘平點點頭，無奈的轉(zhuǎn)過身，看著窗外急匆匆的人群。

　　“這是道無解的題了。你知道，我沒有心力，也沒有那個精力去改變。”

　　“鐘平，”安華看著鐘平。“你做的是好事，我不能因為你的工作埋怨你。但是，人生只有一次。我累了，也倦了。”安華深呼吸一下。“今年小康考完高考，我們就辦離婚手續(xù)。”

　　“啪……”

　　十八歲的鐘康穿著一身藍色的校服，背著厚重的黑色書包，開門走了進來。

　　“爸媽，你們怎么不開燈呢？”他彎腰脫鞋，順手關(guān)上了門，抬頭看著父母。

　　“哦。”安華趁著兒子低頭放鞋的功夫，側(cè)過頭擦了擦淚，走到客廳一邊，打開了燈。

　　鐘平也轉(zhuǎn)過身來。

　　“一聊天，不知不覺的，也不覺得暗了。”安華沖著兒子笑笑，故作堅強。

　　鐘康趿拉著拖鞋進屋。“咱晚上吃啥啊，我都餓死了。”

　　“啊，我還沒做。”安華連忙走向冰箱。

　　“咱們出去吃吧。”鐘平站在一旁，看著兒子。

　　“行啊。”鐘康大大咧咧的看向老爸，把書包扔在沙發(fā)上，笑道。

　　“老爸，你有時間那可不容易，咱去吃……燒烤？”

　　“行。”鐘平點點頭，淡淡一笑。“聽你的。”

　　“那行，那我先去洗個澡再換一身衣服。”鐘康邊說邊抻了個懶腰，往房間走。“學校的澡堂一點也不好，水一會熱一會兒涼的，我可太想我的獨立小衛(wèi)浴了。”

　　安華關(guān)上冰箱，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