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毀了她,我就毀了我自己
車外寒風蕭瑟
車內的氣氛卻不言而喻,顧南笙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向。就這么看著趙露白的臉,一刻也不轉移視線。就好似他一秒鐘不盯著趙露白,她就會像輕煙那般飄走了似的。
趙老爺子顯然是看不慣這一套的,于是沉沉咳嗽了兩聲,見顧南笙依舊不為所動,像是要把陳年老痰咳出來似的,動靜大的趙露白都看出端倪來了。
沒法子,趙露白看向顧南笙,對上那一雙深情款款又憂郁深沉的琥珀色眼眸。
一時間又無話可說
趙老爺子摸著手中的玉扳指先開了口
“南笙小子,知道你父親在盤算什么么。”
南笙像是電流劃過全身,整個一激靈。他看向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眼中散發著精光,像是要把他通體看穿。
這個時候,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回答知道,那他為什么還和趙露白形影不離,是擺明了要和父親一刀兩斷還是另有所圖,回答不知道,這種低級的謊言真的能在趙老爺子眼皮底下蒙混過關嗎。
而趙老爺子能這么問,應該也是心中知道了八九成的情況。只是想敲打敲打眼前這個年輕人。
顧南笙權衡利弊下,剛想回答,卻又被趙老爺子的發問打斷
“小zei,血緣是掐不斷的。但是…”趙老爺子搓了搓手指“經濟源頭可以。”
顧南笙從來就不是活在象牙塔里的紈绔大少,他為人謙和,不會揮霍無度,金錢觀正確,但是總體上,他不愁吃不愁穿,所以大多貧民的苦,社會的險惡,和如何真正作為一個普通人來給未來做打算,他一概不知。
“我孫女兒,不嫁草包。”
顧南笙握了握拳頭,他知道趙老爺子是什么意思,趙老爺子儼然對顧南笙現下的狀況不僅沒有避之不及反而有些樂于看戲的狀態。他年輕的時候雖說不上白手起家,但是也是吃了些苦頭才把家業做大的。
而現在的年輕人,淋了點雨就覺得命不久矣了,分了個手就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是該磨練磨練。
作為大少爺出生的顧南笙當然和孫女兒是門當戶對頗為匹配,但是這一切都是他與生俱來的條件。至于未來會怎么樣,那都是個未知數。要看,還是得看拔下光鮮外衣的顧南笙,究竟能活成什么樣子來。
他的親孫女兒,倒是被呂百五調教的像模像樣的,雖然看起來平平無奇,鋪天蓋地都是說她草包跋扈的傳聞,但是趙老爺子知道這孫女兒實則金玉其中,扮豬吃老虎,總之,應當是吃不了虧的。
而南笙,話說到點子上了,應該也就夠了。
車勻速看到了學校,車子是勞斯萊斯幻影,一路上,剩下的車都恨不得避著走,生怕擦了碰了到時候賠上自己都賠不起,因此這一路開的也算是暢通無阻。
趙露白沒心沒肺慣了,下了車伸了個懶腰就往教室邁。而南笙卻著實在考慮趙老爺子說的那些話,
沒有了顧家少爺這個名號,他還是什么。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腳步輕盈地往前走去。自己卻止步不前,趙露白有著良好的經商頭腦,又有獨特的一套迂回戰術,為人油嘴滑舌關鍵時刻靠譜,平時又懂得示軟耍滑頭,是不可多得的商界好苗子。
趙露白自己也足夠拼命,白天上課矜矜業業,晚上溫書結束還要瀏覽合同補充金融知識學習別的企業的成功經驗。基本一天睡五個小時,剛開始她也覺得這不是人過的日子,可是當她的小投資企業越來越好,有聲有色,成績也穩固扎實的時候,
她覺得自己沉浸在這個連軸轉的模式中了。直到發生了醫院那擋子事,才讓她的心暫時離開了工作一會兒。
顧南笙暗自下了決心,他緊跟上趙露白。卻發現趙露白停在了前方,
而后來路過他身邊的人,讓他毛孔一下收緊,渾身麻痹,血液一下凝固了起來。理智崩盤。
是她。
而此時的趙露白僅僅只是看呆了,她見一個女人穿著黑色的連體裙,中間鏤空露出好看的腰肢,也不管是如此的寒冬,外面僅僅套了一件設計別出心裁的大衣。
這衣服,除了不能御寒,真是充分發揮了它用來美觀的功能,
而那女人,一雙杏眼長的極具風情。兩眼微微上挑,鼻子玲瓏小巧,朱唇輕啟,美人骨象,舉手投足都風情萬種。像是上海灘出來的極盡萬千寵愛的少奶奶了。
一顰一笑都風雅極了。像畫一般。
趙露白頃刻間忘了呼吸。
這女人卻在路過顧南笙的時候停了下來,
“南笙,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就像是風輕拂鈴鐺,清脆但是帶著女人的慵懶性感,聽得趙露白心里都癢癢的。
而顧南笙卻出乎意料地,像是極盡克制住什么似的,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滾。”
而那位卻不為所動
“南笙長高了,眉角…也越來越像她了。”這般挑逗的語氣正在突破顧南笙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
“滾。”他又重復了一遍,這回他的眼里涌動著陰郁和仇恨,趙露白相信那個時候的顧南笙,給他把菜刀絕對能把這女人大卸八塊。
趙露白看著不對勁,剛想去拉顧南笙,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南笙,不許對江離阿姨無禮。”顧林茂走了過來,身邊還牽了個不合時宜的東西,
易然。
這回趙露白也開始心情郁結了。易然現在是攀高枝的,這穿戴也上了層次。那以往低著的頭顱也敢昂起來了。
但是家禽就是家禽,和天生的鳳凰終究天差地別。
顧南笙頭也不回地走了,顧林茂卻發話問道
“當真不跟我回去了。”
顧南笙站住,自嘲地笑著
“這個家還是讓你自己毀掉它吧。”
說罷便打算牽著趙露白一起走了。這時顧林茂卻摸了摸易然的頭,充滿慈愛地說
“沒事,這不新添了一個女兒。對了,聽說你們要演一個什么話劇,我跟你們老師打招呼了,讓易然演女一號。畢竟她一無所有,只是個可憐人,而不是像我們生來就坐擁一切。露白,你也能理解把。”
露白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地尖酸刻薄的大叔,氣不打一處來,想想那無數個背劇本的日日夜夜,看著易然那不經意志得意滿的嘴臉。
“她弱勢所以我要讓著她嗎。是誰讓她一無所有的,是我嗎?怎么現在有些人就是很費解,既不是缺胳膊短腿怎么張口閉口就想白要東西,披了一張人皮人干的事倒是一點不做?”趙露白罵人的功底越加爐火純青了。她再也不是那個張口艸閉口媽的市井流氓了。
而易然卻在這時,跑上前。握住了趙露白的手,用楚楚可人的奧斯卡影后表演,硬生生擠出了兩滴眼淚
“姐姐你別這樣,是我不好,女主角我可以不演的,姐姐別生氣。”
趙露白嫌惡地看著自己的手并著實佩服易然這說來就來的表演。手一揮,沒想到易然竟借勢倒了,摔在了地上。
她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閃光燈亮起的那一刻,她終于明白是為什么了。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還開閃光燈,是明目張膽地警告她不要跟他們家亂來嗎?這種伎倆他們到底要用到什么時候才善罷甘休。
顧南笙搶先一步飛奔到記者面前。搶下那部80D單反,砸在地上就是一個稀巴爛。那記者也不慌不忙。
“你以為就我一個嗎。”那記者指了指附近的一個公園。
“孩子,做事考慮好后果。你父親只是想拖她下水,別讓我難做。”
顧南笙眼里充起了血絲,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看他志得意滿的樣子。少年的鬢角被汗水打濕,冬天的風又將汗水吹干,他出乎意料的清醒。
接下來,他做出了一個眾人都沒想到的舉動,他脫掉了外套,身形儼然已是大人模樣,那肩膀像張開的翅膀,充實有力。他二話不說,沖著記者的臉就是一拳,然后是胃,肚子,顧林茂喝停顧南笙,顧南笙卻像是積壓了許久的困獸。不受束縛。
直到趙露白上前攔腰抱住,才恢復了一些理智。
他在寒冬里吐著白氣。
易然頗為受挫地看著顧南笙,又惡狠狠地看著趙露白,憑什么一個兩個男人都愿意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而那個女人,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甚至拿出了女士香煙,在一旁優雅地吞云吐霧。
顧南笙的表情冷漠而絕望,他伸出關節發紅的食指,指著顧林茂
“你毀了她,我就毀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