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白靠在車窗邊觀察著花店周圍的環境,明黃色的路燈光芒灑落在他漆黑的發絲上,呈現出一種琉璃般通透的柔和光澤,讓他看著比平常親切了幾分。
南瀟站在另一側車窗邊,手中拿著的鉛筆在素描本上細致描摹出一個只露半邊側臉的背影,見沈洛白回頭,她立刻將素描本合上,沒話找話地說道:“今晚的星星還挺亮的。”
沈洛白抬頭看了一眼夜空,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光線原因,那幾顆稀疏的星子看著好像是比平常要亮一些,收回視線后,他掃了一眼南瀟手上的素描本,問道:“你以前學過畫畫?”
“以前跟一個老先生學過兩年,后來,”說到這兒,南瀟頓了頓,她抬頭看向夜空中的星辰,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哀傷,語氣平靜地續道,“父母去世后,我就去了國外,也就沒再學了。”
第一次聽小孩說起她自己的事,沈洛白倒有幾分不知所措的感覺,作為一個大齡單身男青年,他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如何安慰女孩子,最后抬手在南瀟頭頂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幕剛好被吃完飯回來的周城看見,他愣在原地不知該往前還是該轉身。
沈洛白握拳輕咳一聲,心說幸好季凌那個大嘴巴不在。
“站在那兒干嘛,趙剛他們人呢?”
周城決定當作什么都沒看見,走過來說道:“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南瀟看見周城手上提的吃的,一雙眼睛里閃爍起亮晶晶的光芒。
沈洛白淡淡問道:“沒吃飯嗎?”
“晚飯吃過了,不過宵夜還沒吃。”南瀟道。
周城給南瀟帶的是關東煮,給沈洛白帶的是一盒米飯和兩盒熱菜。沈洛白吃飯的速度很快,南瀟懷疑他嚼都沒嚼就咽下去了。
“看著我干嘛,想吃?”
不等南瀟回答,沈洛白便將放在車蓋上的兩盒熱菜推到了她面前,他自己幾口扒完了飯盒里剩下的白米飯,又對南瀟說道:“都吃完了,別浪費。”
吃完關東煮和兩盒菜后,南瀟感覺自己的臉好像都胖了一圈,決定接下來幾天不吃宵夜了。
快到凌晨時,南瀟坐在車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她醒過來時,身上蓋了一件黑色風衣,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聞著倒并不讓人討厭。
車窗外面晨霧繚繞,天地間好像被一塊巨大的白紗包裹著,周圍的一切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醒了?”
沈洛白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衫,勻稱精瘦的鎖骨在領口處若隱若現,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南瀟睡眼惺忪地看著他,視線似乎沒有焦點,看著有幾分呆滯,聲音也顯得有幾分遲鈍,“大叔,你不冷嗎?”
“不冷。”沈洛白簡單利落地回道。
白色的晨霧逐漸散去,這座城市正在醒來。
八點十五,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花店門口,一名年輕女子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女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皮膚白皙,妝容精致,柔順的長發披在肩后在陽光下泛著黑珍珠般的光澤,是那種放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辨認出的美女,清秀的五官已褪去年少時的青澀和稚嫩,多了一份歲月沉淀下來的穩重氣質。
女子剛打開店門,沈洛白便帶著南瀟和周城走了過來。
“鄭小姐。”
女子轉過身,對沈洛白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有事嗎?”
沈洛白掏出證件給她看了一眼,問道:“你和鄒大同是什么關系?”
女子神情不自然地躲閃了一下,依舊保持著微笑說道:“沈隊長,咱們進店說吧。”
“不用了。”即便對方是個知書達理的大美女,沈洛白還是一成不變的冷淡態度,說話方式簡潔明了,毫不憐香惜玉,聽著沒有人情味,南瀟可以算是他的一個意外,也是一個例外。
見小孩走進去看花,沈洛白輕嘖一聲,也跟著走了進去。
玫瑰,百合,康乃馨,薔薇……
南瀟依次經過不同的鮮花,最后停在了雪白的滿天星面前,“我要一束這個。”
“好的。”鄭琳的聲音斯文秀氣,讓人一聽便覺得是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才女。
見小孩要買花,沈洛白又輕嘖了一聲,手習慣性地去拿風衣內側口袋里的香煙,視線無意間掃到小孩時,抬手的手又放下了,神情有幾分恍惚。
南瀟拿起一支雪白的滿天星輕嗅了一下,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玻璃窗灑落在她纖細的身影上,她整個人籠罩在一種奇異而圣潔的光芒中,那一刻,沈洛白突然覺得小孩比店里所有的花還要好看,雖然他對花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但也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沈洛白微咳一聲移開了視線。
結賬時,南瀟隨意問了一句,“鄭小姐是住在這附近嗎?”
鄭琳說道:“我住的地方離這兒有三個街區,在老城區那邊。”
南瀟點了點頭,又問道:“平時不去公寓住嗎?”
鄭琳緘默了一下,平淡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特別的情緒,“那個人送的房子我不喜歡。”
“既然不喜歡,為什么還要來往?”沈洛白直截了當地問道。
鄭琳再次緘默了一下,這種無聲的沉默中透著一種隱忍的堅韌,她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冷笑,漫不經心地說道:“為什么,因為他是個有權有勢的有錢人,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可憐人。”她突然抬起頭盯著沈洛白問道,“你告訴我該怎么辦,你們警察又能拿他怎么辦。”她的聲音里充斥著憤怒和怨恨,削瘦的肩膀也因為郁積在胸腔中強烈的情感變得微微顫抖起來。
周城心中的正義感讓他對這個孤苦無助的姑娘同情起來,雖然他知道感情用事是執法人員的大忌,但面對人世間的種種不公,任何有血性的男兒也不可能做到無動于衷,唯有牢記警察的身份,堅守心中的正義,才能披荊斬棘,砥礪前行。
鄭琳的情緒平復下來后,語氣再次變得平靜淡漠,“你們警方找我有什么事嗎,難道僅僅是為了調查我和鄒大同之間的關系?”
沈洛白道:“鄒大同死了。”
鄭琳的神情明顯地僵了一下,最后淡淡地嗯了一聲,眼神很是淡漠。
“昨晚你到達別墅時,除死者外,還有第三人在場嗎?”沈洛白問道。
“沒有。”鄭琳回道。
“別墅周圍的監控錄像顯示,昨晚只有你進出過別墅。”沈洛白道。
鄭琳淡淡笑了一下,“所以你們懷疑是我殺了他,證據呢?”
沈洛白道:“死者的死亡時間在昨晚十一點到凌晨一點之間,期間只有你一個人進出過案發現場,從現有的證據看,你的嫌疑還不能排除,跟我們走一趟吧。”他頓了頓,又說道,“法律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是嗎?”鄭琳神情淡漠地笑了一下,“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