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莊里枯萎的荷桿七零八落埋在冰面里,冰下隱隱約約能瞧見小魚兒游過。陸離將吃食和布匹首飾交給了王嬤嬤,也把吳清野交代的話帶到后,找了個時機獨見了寶璐。
寶璐是個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的人,但看見陸離難掩心中的喜悅。她送給王嬤嬤和芫花的檀木簪她們都戴上了,唯獨不見陸離戴她送的東西。
“我送你的簪子怎么不見你戴呢?我送給嬤嬤的她都戴了。”寶璐開門見山地問道。
陸離踟躇之下還是從懷中將那柄簪拿了出來,交到了寶璐的手里。道了一句“這么好的東西,我不配擁有。”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了他的態度了,何況寶璐不是傻子。她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心兒沒有被他摘走,也還在,她只是懵了。她不明白陸離為何不配擁有?而不是說他不喜歡。
雖然都是拒絕,可在寶璐看來這是兩碼事。發絲在冷風中飛舞,她的愛情還沒有開花就凋謝了嗎?但就算是為這段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愛情在心底立一座墳墓,也有一塊石碑樹立在心頭,不由她不去再想他。
她收好了那根簪,代表她愛情的簪。
快中午的時候吳清野來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李蓁蓁的眼皮子下逃出來的。他陪在王嬤嬤吃飯,點名讓寶璐站在身邊倒酒伺候。
總是在寶璐倒酒或是添菜的時候,胳膊不規矩的擋來擋去。要不是寶璐機靈,好幾次險些將酒菜灑在了吳清野的身上。
嬤嬤看見了也當沒看見,只與吳清野有說有笑。
寶璐今日心情不好,規規矩矩伺候他們飯畢。等吳清野和王嬤嬤到前廳說話去了,她帶著其他丫頭將殘局收拾干凈。
雖然為這點事兒不值當哭,可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舒坦。躲開眾人,到莊子里一座偏僻的土丘后面。這里甚少有人來,就算有人也就一兩個掃落葉的小廝,更何況現在樹葉早就落光了沒得掃了。
坐在這里能遠眺遠處的山頭,就是那座養育她長大的山。她的父母還埋在那里,捂著胸口那塊玉,默默沉思。
突然變得找不到歸途了,沒有了陸離,她能依靠的軀殼只有這荷莊了。若是能默默無聞當一輩子的丫鬟,不愁吃喝就好。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照得她睜不開眼睛,慵慵懶懶的令人想睡覺。
“我到處找你不見,沒想到你卻在這里偷懶!”
背后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寶璐立馬站起了身。
“三少爺,你怎么來這里了?”寶璐站正了問道。
吳清野嘴中銜著一根枯草,似乎很悠閑,閑的發慌的那種,所以喜歡來找她的茬,寶璐是這樣認為的。
“我聽見有人說這里風景獨好,你喜歡經常到這里坐著,我便也過來看看。”吳清野道。
寶璐一笑,道:“冬天里哪有什么特別的景色?樹枯草也枯,看起來都光禿禿的。我幼時在學堂聽夫子講過南方的冬天依舊碧草青青、百草豐茂,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陣風吹來,發絲貼在了臉上。
“自然是真的。”吳清野站在了寶璐的身旁,“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寶璐以前對吳清野是想起什么就說什么,經過上回在洪陽城吳清野對她表白了后,見了面總有些尷尬和不自在,有意無意總想躲著他。
對于他這句“有機會帶你去看看。”寶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報以淺笑化解尷尬。
“你對我可沒有以前那種自在了,我喜歡你有話就說的性格。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距離感。”吳清野感受到了寶璐對他的抗拒,索性挑明講了出來。
她朝他翻了個白眼,道:“你現在可是結了婚有媳婦的人,最好和別的女子保持好距離,不然你媳婦找你鬧起來你可想要了要怎樣應對?”
這才是他想要的那個寶璐,吳清野撿起一塊石頭,打到一棵枯樹上,驚得鳥雀四飛,道:“我可不怕她,怕她我就不是吳清野!”
“我就說你這人和你名字一樣夠野!”寶璐笑了,也許這才是她和吳清野之間正確的相處方式。
“不野怎么對得起我爹給我取的這個名字呢?今日除夕,晚上我讓陸離來接上你和嬤嬤去看花燈,記得早點兒收拾好。”吳清野說完就走了。
他不能在荷莊耽擱太久,今日除夕,要早些回去陪家人。
一回到吳府,李蓁蓁就給吳清野送上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不等他開口問,李蓁蓁就哭哭啼啼地撲到他懷中一頓抱怨:“哥哥這半日去了哪里?怎的現在才回來?婆母遣薔薇來質問我今日為何不去燕歸堂請安,還說婆母生了老大的氣。這才新婚兩日,婆母就不顧我身體不爽快,就要給我立規矩。想找你幫我去說說好話,卻又找不見你!”
他覺得腦袋很痛,像是灌了鉛,笨重笨重的。一回家感覺不到一點兒溫馨,反倒是一地雞毛。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得不忍著心中的煩悶安撫李蓁蓁:“晚間吃飯的時候我去跟母親說說,她可能不知道你身體還沒好全。”
“不知道?昨日就請了郎中,開了吃三天的藥,這才第二日,青蒿在院子里熬藥弄得整個吳府都能聞得見,婆母怎會不知道?”李蓁蓁看吳清野神思厭煩,語氣又軟了下來,坐在吳清野身邊,道:“我也不是不愿給婆母請安,哥哥沒見那個薔薇來,像是一副要拿繩子將我捆了去的架勢,更像是我若不去,我頭頂的天就會塌下來一樣。哥哥,哪有這樣強逼人的。”
吳清野雖沒有親眼所見,他相信李蓁蓁說的話。他不能讓母親或是母親身邊的人得罪了李蓁蓁,不然他還怎么靠近李浦深挖掘更多有關軍藥失蹤案的消息呢。
“娘子好好休息,我去母親那邊問問,看是否有所誤會。”
吳清野打著除夕問安的名號到燕歸堂,母親正在禮佛,沒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