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大漢抬著軟轎晃悠悠的在山道上行走,晨露晶瑩,原本茂盛的綠枝夾雜著紅黃相間的樹葉,只不過半月的時間,山中的氣候已與剛來時大有不同。
衣衫單薄的宮婢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竟是感覺如冬日一般,只希望到了山下能緩和些。
山腳處有一座寺廟名為普光寺,在京城中小有名氣,常遠見抬轎的大漢已是有些疲乏,便吩咐入廟中歇息片刻。
雖時辰尚早,但廟宇中已經有不少信男善女捧著蠟燭線香虔誠叩拜。
因宸王的傷勢嚴重,皇上下令先行回宮,留下了小半侍衛和宮婢,他們在蒼山上多待了近十日,今日才收拾回府。
吉安坐在石凳上盯著那些跪拜的信徒看了許久,直至謝宸撩起了轎簾才恍然回神。
“你想去看看嗎?”
吉安搖搖頭,貌似有些不好意思。
“常遠,你陪她去一趟?!敝x宸吩咐道,不容吉安有絲毫的拒絕就放下了轎簾。
常遠向著她招招手大步往前走,吉安只好提著裙子小跑追上往寺中走去,此時初陽已起,信徒漸漸離去,他們都是曦光微露的時候趕至這里叩拜,讓菩薩知曉自己的虔誠能夠如愿以償。
“你真的認為菩薩可以保佑你嗎?”常遠看著對著金身菩薩再三叩拜,繼而念念叨叨的吉安問道。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也求菩薩能夠你能長命百歲?!奔残Φ?,嬌俏的笑靨讓常遠看花了眼,不由轉頭望向別處。
“可別,世間險惡,護完主子這一世早些入黃土還能圖個清靜。”
“人生在世,總是有活下去的理由的?!?p> “你說的是你的弟弟阿寶?”
吉安點點頭,禹國的一切已經遠去,死去的人不能復生,活著的人總要朝前走。
一瞬間常遠的眼眸有些暗沉,他低聲的說道:“走吧,莫讓主子等急了?!?p> 吉安提步趕上,又問:“難道你只想著一輩子跟著主子?你難道沒有喜歡的姑娘嗎?”
常遠驚訝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小丫頭,居然敢開口問自己這個問題,她還比自己小幾歲,竟也不知羞。
“沒有!”
“好吧。”得到回答的吉安咧嘴笑了笑,這次她從那些貴女口中聽到不少關于他倆的傳聞,兩個大男人天天呆在一塊,一個未娶,一個未納王妃,連侍妾也無,聽多了連她自己都覺得看著他們怪怪的,卻也看不出什么貓膩。
如今自己插了進來,倒讓風聲下去了不少,好歹為他們洗刷了清白。
王爺也能重振雄風了。
雖然皇上走了,宸王躺下了,但是貴女們的玩樂的心不減,日日八卦連她都被洗腦了。
吉安低下頭忍住自己促狹的笑容,京城里的貴女雖說傳的神乎其神,但是并未擋住她們一顆愛慕俊俏郎君的心,眾人前仆后繼后者遮遮掩掩反而更添神秘感。
常遠狐疑的看著吉安的偷笑心下更加疑惑,這丫頭從主子受傷后就一直盯著他和主子看,時常眼神游移,目光放空,還有如剛才那般傻笑,現在的姑娘真是難以捉摸。他搖搖頭不去想這些,眼下還是護著主子回府才是。
“恭迎王爺回府!”
府中執事王成領著侍衛婢女在門口跪著,他抬眼看了看隊列,王爺正如傳聞一般傷勢嚴重并未下轎,只是淡淡的虛應一聲便由著轎夫直接入了他的住處。
“王爺小心。”
新上任的吉姬挽著宸王的胳膊親密的進入了房中,嬌軟的聲音讓人不由心酥,惹得府中的下人面面相覷忍不住探身望去,半月前好似還是個普通的侍妾,如今野雞飛上鳳凰枝,成了皇上欽定的吉姬,真是個好命的女子。
這府里就她一個侍妾,不管日后府里的事能不能接的下來,但畢竟是宸王心尖兒上的人,日子久了,根基深了,豈不是比王妃還要威風。
說來在王府中伺候已久的那些婢女們更是心傷,她們個個貌美如花,是珍太妃和執事精挑細選進來的,怎么就偏偏入不得宸王的眼呢?
吉安將主子輕輕的放在床榻上,雖然常遠說已經開始結疤了,但是內里還是虛的,萬事還是小心些好。
“咳咳.....”王成捏拳出聲提醒,他一眼便看出宸王的傷勢并無大礙了,此時虛弱的狀態只不過是裝給有心人看而已。
“你先出去吧。”謝宸揮了揮手。
吉安點點頭,將迎枕墊在主子的身后才關門出去。
“王爺真是好興致,美人在懷就算是成了蒼山鬼也是風流無雙?!痹捳Z中的調笑不言而喻。
“哼,多幾個美人伺候本王成了蒼山妖又如何?”
“說來蒼山上的鬼祟太多,王爺是否要清理一番。”
“暫且放著,只不過是個落魄人,能翻出什么天來?!?p> “若是放任太久,怕是惡向膽邊生,攪得炎國不得安寧?!蓖醭善擦艘谎鬯母共?,這紅刀子出的滋味豈是人人都能耐得住的。
“這事本王自有打算,那小家伙找到了嗎?”
王成搖搖頭,看來京城之中還有許多他們不能掌控的地方。
“繼續找,本王倒要看看那白珂有多大的能耐?!闭f罷,他揉了揉額角,似乎有些疲累,這次猝不及防多少傷了些元氣。
“王爺好生休息吧?!蓖醭梢姞罟硗肆顺鋈?。
也不知道小丫頭知曉了會不會急瘋?
吉安的新住處在主子的隔壁,香華閣內景致比之前居住的秋安居精致多了,其內的房間也比之前的打了不少,將不時打量自己的婢女打發了出去,吉安躺在床上才真正了松了一口氣,把頭埋在松軟的枕頭里頭。
眼下主子帶著傷還未有精神處置自己這個吉姬,能稍微輕松一陣了。
算起來阿寶應該還在路途中,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乖不乖?想不想她?
精神一松懈下來,吉安便有些困倦,離晚膳還有一個時辰,自己還可以小睡一會兒。
葉風此刻站在宸王府的側門處,再次請見宸王卻被拒絕,他看著眼前這個頭發花白的男子,眼神干練,腳步輕盈,顯然武功高強,剛才他剛躍上王府的墻頭便被他一個石子打落下來。
“閣下還是莫要強闖,若要放在平日,閣下已然萬箭穿心。”
葉風知此話不虛,他能感覺到暗處有不少氣息,可是公子危在旦夕,唯有宸王殿下能救助一二,就算拼上了他這條命他也要見到正主。
“聽聞宸王府中的大夫是炎國圣手,我家公子傷勢嚴重且舊毒復發,在下只是想借人一用,開些妥帖的藥即可!”說罷,葉風再次拱手施禮懇求道。
“宸王殿下此番也是傷勢嚴重,圣手萬萬不能離府,閣下還請見諒,在下實在是有心無力?!蓖醭擅嫔珵殡y的道。
葉風不由捏緊了拳頭,眾所周知宸王被刺,只是已過半月,傷勢想必已經穩定下來,為何不能借用!
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若硬闖呢?”
“本府的弩箭許久未緊弦,今日可試試力度。不過貴公子可能就要化作云煙了?!?p> 葉風垂下眼眸,葉東已死,只有他留了下來,他死公子誰來救?他雙膝彎下跪在了王成的面前,道:“還請閣下能稟告一聲,我家公子危在旦夕,看在他二人曾經同窗的份上能否施救一二?!?p> “莫要執迷不悟?!蓖醭蓳u搖頭退后一步,不再去看跪著的葉風,轉身將側門關上。
有些人,注定會從權謀的棋盤上退出,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