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鈞的面前千萬別說漏嘴。但凡多說一嘴，就有可能被他捉到把柄。

　　珍深刻地領悟到了這一點，嘆了口氣：“是的。他的父親欠了高利貸，老索耶曾殺死了索討的混混，并且搶走了他們的錢，后來他遇上了個優秀的辯護律師，法官和陪審團最后判定老索耶是正當防衛，但他的偷竊行為還是讓他坐了三年牢。出獄后，跟著一名猶太裁縫學藝，后來認識了‘意大利紳士’老板的女兒，兩人結婚后，老索耶也就成了上門女婿，夫妻兩一直相親相愛，有一個女兒，可惜女兒在中學叛逆期離家出走數月后，被發現時打扮得像個不良混混，但已經成了一具尸體，兇手不明，后來妻子癌癥病逝，于是老索耶就獨自支撐起了‘意大利紳士’，一直運營到現在。”

　　童鈞瞬間理解了老索耶為什么會這么照顧去他店里偷盜的珍，八成是看到珍就想到了自己逝去的那個誤入歧途的女兒吧。

　　珍：“現在我們要怎么查？”

　　童鈞道：“我突然想改個西裝樣式。”

　　改樣式是假，去店里調查人才是真吧。

　　珍也沒戳穿童鈞，只希望老索耶別再扯進什么案子中。出什么事。

　　*****

　　“意大利紳士”裁縫店，18:30

　　大約是因為正值晚餐時分，店里沒有客人，只有老索耶在大堂的工作間里裁剪布料。

　　童鈞進店后，老索耶放下剪刀，他記憶力很好，一下認出了童鈞道：“先生是來找莉娜的吧？莉娜今天下午請假了，她沒有聯系您其他時間？”

　　莉娜就是接待童鈞的那名女裁縫。

　　童鈞笑著擺擺手：“我是心血來潮想改改款式，正好在附近辦事路過，也沒通知莉娜就進來了。”

　　老索耶：“沒關系，先生想要什么款式，我可以幫您修改。”

　　童鈞哪里懂，開始瞎扯：“我想要更正式一些的。之前的感覺太休閑了。”

　　他與女裁縫莉娜確認的款式是偏向休閑、也是更符合流行趨勢的窄領一扣；但他在巴寶羅別墅看到的手工定制西裝一般都要更正式。

　　老索耶：“要正式的話，先生看看寬領三扣的樣式呢？一般出席商務場合或者正式的酒席都可以穿。”

　　他邊說邊把童鈞帶到了一模特等身像前，給童鈞展示了下他的內襯。

　　童鈞順勢問道：“這個顏色和款式，似乎和巴寶羅主廚的很像？”

　　老索耶頓了頓，點點頭：“對，他是我們的老客戶了。看來先生來店里也是想詢問關于巴寶羅的事情吧？之前也已經有警官來問過了。他是在一周前來取過衣服，但之后我們就沒聯系過了。”

　　出乎老索耶意料的是，童鈞卻問道：“裁縫是不是都比較喜歡把卷尺掛在脖子上？”

　　老索耶奇怪地看了眼童鈞：“是的，時常有這么句話形容我們這個行當，老裁縫卷尺常在手，因為我們經常要給客人量尺寸，所以基本都會把卷尺掛在脖子上。”

　　童鈞又問：“我看男裝店，尤其是像bespoke這樣的店，好像很少有女裁縫？”

　　bespoke是童鈞臨時補習的新詞匯，在英語里指的就是全定制西服，裁縫一般會一邊和顧客聊天、了解顧客的喜好習慣和職業，一邊為顧客量身定做。

　　老索耶點頭道：“是啊，做手工西裝的手藝從古至今一代代傳下來，大多是傳給男人，很少有女人會涉足這一塊領域。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好的女裁縫。只是，西裝這種服飾就像是男人的浪漫，男人會更了解男人想要怎么樣的打扮。就像女士高定，也是女裁縫比男裁縫多。”

　　童鈞好奇：“那你怎么會選用莉娜做助手？”

　　老索耶：“她的父親也是做手工西裝的，和我也是老相識，她父親死的早，她就央求著想到我店里學習手藝。我本來也不打算答應，畢竟女裁縫在我們這個男士全定制西服領域也并不吃香，但我的妻子看她可憐就同意了下來。到現在，她跟我著學也有十幾年了。”

　　童鈞繼續嘮嗑：“你把她教得很好。她是一直準備在店里做裁縫嗎？”

　　的確，在童鈞對于高定男裝淺薄的認知里，莉娜完全具備一名好裁縫的職業素養。

　　童鈞說話自帶一種誠摯專注感，老索耶看人多了去了，自然也看出了童鈞說的這話并非客套，忽而了然道：“你是想來看莉娜吧？我這就叫她回來。”

　　說起來這莉娜也20多歲，單身未婚，雖然穿得就像名樸實無華的老裁縫，但仍然不能否認她的那套嚴嚴實實的女士西裝下的姣好身材和那張清秀臉蛋。

　　老索耶八成是以為年紀相仿的童鈞看上了莉娜，他笑得更慈祥了些：“年輕人，別太害羞。這里是紐約，紐約女人可不像東方女人那樣喜歡含蓄的男人。”

　　童鈞：......

　　珍在耳機那頭“哼”了聲：“原來如此。”

　　額......

　　童鈞尷尬地愣在老索耶面前，老索耶笑著搖了搖頭，又拍了拍他的背。

　　沒辦法，童鈞這時否認也不好，承認更不可能，于是只好閉嘴，耳朵倒是紅了一圈。

　　他是直覺莉娜有點奇怪，想要再跟她聊聊看能否找出些蛛絲馬跡，但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沒有那個想要追姑娘的意思啊！

　　在老索耶的催促中，莉娜匆匆趕回了店里。老索耶非常“識趣”地退到了大廳，讓他兩在工作間內室聊天。

　　莉娜：“童先生要是想來店里的話，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會提前等候的。”

　　童鈞試探：“你們都要一對一客戶，是不是挺忙的？”

　　莉娜搖搖頭：“找我做西服的客戶不多，我一般是給師父，啊，也就是我們店長做助手。”

　　童鈞終于可以問出他想問的了：“那你最近有想過辭職嗎？”

　　他之所以這么問全因為一處細節。

　　老裁縫的標配：西裝背心、襯衫和袖箍，脖子上掛著卷尺，手邊有記事本。

　　而莉娜在接待他的時候，莉娜沒帶袖箍，袖子是放下的，脖子上的卷尺和記事本都收攏在柜子里，桌子上干干凈凈，給人一種主人馬上要走了的錯覺。

　　莉娜愣了一瞬，隨即搖頭道：“怎么會呢？店長待我很好，我覺得在這里干活挺好的。”

　　不待童鈞回應，莉娜又道：“你是想來問巴寶羅先生和店長的關系吧？巴寶羅最近一年也就是上個月來過店里做衣服，店長想讓我試練試練，他又和巴寶羅先生關系好，所以就讓我幫他做了西裝。”

　　莉娜要不多說這最后一段，童鈞可能還不會很懷疑。但她這么一說，就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了。看著像是在為老索耶澄清，其實就像是在打掩護似的。

　　走出店后，童鈞回到電話亭，詢問珍：“能幫我查查這個莉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