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梁老師來了有一周了，班里的語文課明顯變得更有生機了一些。雖然還是有不少人睡覺或者干別的，但是都挺尊重梁老師的，這些事情至少收斂了不少。
梁老師也在更深入的了解我們班，我也延續著徐老師在的時候我的習慣，一到下課就往語文組跑。
“嗨老師，我又來了。”
下午的大課間，我一般都是在語文組度過的。一般都是借著問作業的借口從班里逃出來。不是我不想在班里待著，而是班里那股戀愛的酸臭味實在是對我這個單手狗很不友好。
“來了？隨便坐吧，今天來的有點晚啊。”
梁老師笑瞇瞇的看著我，他已經習慣了我每天下午這個時間打卡語文組，相處了一個星期，我愈發喜歡上了這個幽默風趣的小老頭。
“唉，別提了，剛才在班里幫忙解決人家的情感問題去了。”
我坐在梁老師對面的座位上，梁老師背著手站在窗戶邊。窗臺上養著史老師的多肉，我還記得那盆多肉剛拿來時候又小又精致的樣子，然而現在……它大概長成了一棵樹。
“我也不知道哪步錯了，可能是因為我把喝剩的茶當肥料澆上去了？”
史老師曾經很無辜的對我說。
“才多大就有情感問題了？”
曹老師有些驚訝，不過想了想，又說：
“也對，我們班就有不少處對象的。史老師，你們班有么？”
“我們班？我教的那兩個班處對象也不讓我知道。我倒是想讓亦羽告訴我，但是他死活不干，可能是怕我告訴他們班主任吧。”
史老師攤開了手，其實我覺得他們想多了，憑我的了解，史老師聽八卦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告密。
“歷鯤，我看咱們班好像有好幾對吧。”
“咱們班……要不您猜猜，誰和誰是一對？”
我轉過身子趴在椅背上，跟梁老師開起了玩笑。梁老師也不在意，掰著手指頭數起來：
“我想想啊，其實咱們班人名我記得不太全，但是大概能記住他們的位置。第一排靠窗戶的女生和第二排靠墻的男生應該是吧。”
“對，柳晨和程豫漱，剛才就是給他倆解決情感問題了。”
我抻了個懶腰，雖然時值九月，但是感覺還是有些乏力。尤其是今天那么熱，還好學校有中央空調，不然真的要睡死過去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熱暈過去了。
“呵呵，啥事，說來我們也聽聽。”
曹老師突然來了興趣，看來八卦真的是人類第四大本能。
“簡單來說，就是程豫淑生日，但是柳晨忘記了。”
“就這么點事？年輕人的世界我是不太懂了。”
梁老師背著手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現在的小孩，早熟得很。之前歷鯤不也因為這事犯愁嘛。”
聽了史老師的話，我“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哎呀，沒有啦，我跟洛瞳就是朋友。”
“史老師，今天作業是啥？”
正當史老師調侃我的時候，好巧不巧洛嬸推門走了進來，嚇得我差點竄到柜子上面。
“歷鯤？你怎么在這？臉怎么這么紅？”
洛嬸看到我在有點懵，然而我看到她已經不能用懵來形容了。
簡直尷尬到原地爆炸。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少爺呢？他怎么不來？”
“哦，他嗓子發炎了今天沒來，所以我替他。”
我用眼角余光瞥見史老師在悄悄和梁老師說些什么，然后梁老師看我倆的表情就變得十分微妙。講真，我真的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你們剛才聊什么呢，你這什么表情。”
“沒啥，說……我們班倆同學出現了……情感問題，對就這樣。”
我磕磕巴巴的說了個我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之前跟洛嬸斗嘴也沒緊張成這樣，看來真的不能在一個人背后干壞事。
“嘖，肯定在背后說我壞話了，不跟你計較。”
我松了一口氣，洛嬸問過作業就離開了，留下我和一腦門的汗。
“怎么緊張成這樣？”
梁老師遞給我一張紙。
“在背后說人壞話結果被當事人撞個正著，有點心虛。”
我結果紙在額頭上擦了擦，汗水立馬把紙巾浸透了。
“其實我覺得你們這個年齡的有個喜歡的人挺正常的。”
梁老師坐在座位上雙手放在扶手上向后靠：
“唉，老了，這才站這么大一會肩膀就受不了了。”
“我來幫您揉揉吧。”
我起身走到梁老師身后，雖然他再三推辭，可是我還是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如果這是面包或者申塵，我想我會恨不得把他骨頭捏碎。但是這是梁老師，所以我盡量放輕了力氣。
“咋樣老師，力道行不？”
“太可以了，你這手法真不錯。”
梁老師閉著眼睛，看上去很享受，但是我估計即使不舒服他也不好意思說吧。
“話說回來，歷鯤你覺得高中時期的愛情是什么樣的？”
“我？我不知道，我沒嘗試過。”
我歪著頭想了想，說：
“我覺得……如果愛情像一朵綻開的玫瑰，那高中時期的愛情更像是待放的花蕾吧。”
“我覺得你這個比喻不對。”
曹老師放下杯子。
“高中的愛情像是一朵玫瑰，可以開花但是不會結果。真正的愛情更像是海棠，會在盛開后結出真正的果實。”
我想了想，曹老師說的有道理。相比于開花，我更向往的結果。如果明知沒有結果，我寧愿不種下這一顆種子。
“你干嘛去了，剛才龍叔來找你了。”
剛從語文組回到班里，思悅就急吼吼的對我說。
“找我？啥事啊？”
我突然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會是我把暑假作業的練習冊撕下去幾頁的事被發現了吧。
“哎呀，不是，是運動會的事。”
思悅見我嚇成這個樣子，也不好意思繼續吊我胃口了。
去年運動會是龍哥負責組織的，龍哥走了之后面包接替體委一職。
“面包和班長都已經被叫走了，龍叔說等你回來了讓我轉告你，自習課去他那一趟。”
2
“咚咚咚。”
我在英語組的門上敲了三下。其實我并不經常來英語組，除了有活動需要跟龍叔報備，其余時間打死我也不會來這里。
畢竟作為一個慶外的初中畢業生，英語考成這個樣子不被打死已經算是我命大了。
“進來。”
房間里響起了混厚的男低音。不用猜就知道，這肯定是龍叔。英語組只有兩位男英語老師，另一位是十二班的班主任王學理老師，他的聲線可不像龍叔這般渾厚。
“老師聽說您找我？”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林燦和面包正站在龍叔的辦公桌前說些什么。我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來了？你去哪了，剛才在班里都沒看到你。”
“嗨，剛從語文組回來。去問個作業，也和梁老師聊一會。梁老師剛到嘛，有些事不太熟悉所以多待了一會，嘿嘿。”
龍叔笑了笑：
“對，梁老師剛來，得勤和他溝通。把你們叫來是為了下個星期的運動會的事。”
龍叔輕咳了一聲，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小黑本。我曾經看過他開會的小黑本，雖然潦草一點，但是記得還挺詳細的。
“我們之前開會，說了這么幾個事。第一件事就是每個班要想一句口號，歷鯤這個還是交給你了。”
龍叔頓了頓，突然有些委屈的說：
“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去年那個笑傲江湖了？”
“行，要不……龍叔萬丈光芒，六班英勇飛翔？”
王學理老師在一邊端著杯子喝水，聽我說完這個口號之后沒忍住嗆咳了出來。
“謝老師，你們班學生……還真有才華。”
龍叔扶了扶額，說：
“那個……不著急，再好好想想吧。第二件事就是這個統計表，跟去年一樣，這周五之前統計好交給我。這個就給于冕吧，劉亦龍不在你們兩個也幫幫忙。”
龍叔把兩張統計表交給面包，我掃了一下，今年還加入了挺多新項目的，比如兩人三足，三級跳之類的。還有一項教師五十米跑，面包看到后挑了挑眉：
“教師五十米跑？還有這項？”
說完，抬頭看了看龍叔。龍叔尷尬的笑了：
“我這老胳膊老腿了，咱們班不還有那些年輕教師嘛。你問問他們，如果實在沒人了我再上。”
“要不……你寫梁老師？我替你去勸勸他？”
“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面包鄙夷的看著我。
“好了好了，你們老班我適合長跑，不適合這種短跑。”
龍叔揮了揮手，可是卻換來了我們三個不信任的目光。
“哎，這個你們仨可別不相信，你們謝老師很厲害的，每天晚上都在操場上跑步，十公里呢。”
王老師說。我眨了眨眼睛，問：
“嚯老師，我們龍叔給了您多少錢，您這么幫他說話。”
“沒給錢，兩根煙。”
王老師還沒說完，龍叔就往他身上扔了個煙盒。其實他倆關系挺好的，林燦還曾經碰到他倆和彭強老師三個人一起在廁所里抽煙。
“一邊去，我學生面前就不能正經點。好了，第三個事就是運動會要買水之類的東西，林燦咱們班班費還有多少，夠不夠這次運動會的？”
林燦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小本，看來他是有備而來的。
“高一每人收了班費5元，48人一共240元，刨除運動會買水和其他用品70元，校園歌手大賽買熒光棒60元，還剩110元。”
“一百一應該夠了，不夠的話到時候我再補上。”
龍叔把本子翻了一頁，繼續說：
“最后就是有一個班徽設計活動，運動會每個人會發一個帽子，到時候要畫在帽子上。這個你們誰可以。”
我低下頭想了想，說：
“思悅應該可以吧，他好像學了挺久畫畫的。咱們班的板報不一只是他負責嘛。”
“行，那這個就回去問問他吧。好像也就這些事了。”
龍叔又翻了一遍他的小黑本，確定了沒有別的事情。
“這應該是咱們班重組之后的第一次大型集體活動吧，好好弄，不說第一，也得得個第二吧。”
去年龍哥在的時候他一個人就拿了不少分，今年他不在了，還想拿到去年那個成績怕是有些懸。但是我們班比王學理老師的十二班還是要好一些的，畢竟我們班男生比較多。
不過文科班別說男生了，人都少得可憐。去年鏟雪的時候就領教到了，今年……他們怕是要更悲催。
“唉，謝老師，你們班學生能不能借我們班兩個，我們班太可憐了，一到這時候人都湊不齊。”
王老師看著運動會報名表有些惆悵，可是龍叔卻笑得很……放肆。
“借人？行啊，歷鯤借你。”
“老大你就這么給我賣了？”
我翻了個白眼，但是王老師的表情……很明顯是不想要我。
“下次辯論賽把歷鯤借我行不，運動會就免了。”
“王老師您這話說得我好扎心啊。”
我回給王老師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
“我怎么感覺我就是個工具人？”
林燦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才意識到么？”
“好了，不鬧了，說點正事。”
龍叔及時的拉回了話題，否則我們就要變成吐槽大會了。
“這節課是自習課吧，你們回去就開始動員起來吧。這周五之前能搞定吧，下周四周五就要運動會了。”
“沒問題。”
林燦比了個“ok”的手勢。
“那個……多問一句，今年不用我們再去舉刀旗了吧？”
我弱弱的舉起了手，畢竟去年的刀旗舉得我們真是欲仙欲死。
“應該不用了吧。”
龍叔先是一怔，隨后邪魅一笑：
“這種苦差事一般都是去欺負新生的。”
3
“歷鯤……”
“咋了寶貝？”
“龍叔是不是昨天剛告訴咱們不用舉刀旗來著……”
“好像是吧，咋了。”
“那……麻煩給我解釋一下這是啥！”
思悅看著林燦統計的名單發出了一聲悲鳴，悲壯的讓人以為這是行刑名單。
“哎呀，安啦。這不是咱們去年有基礎了，今年練起來更容易一些嘛。”
林燦把名單疊好放進口袋里。
上午第二節課一下課，孫總就到班里把林燦喊了出去。五分鐘后林燦走進班里，告訴了我們一個晴天霹靂：
“孫總說學校決定今年舉刀旗還用咱們，因為新生從頭訓練太麻煩了，還是用咱們比較方便。”
我咂了咂嘴，一想到又要舉著竹竿像丐幫一樣滿操場的跑，我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用維塔斯一般的聲調尖叫。
“孫總說了，明年咱們高三了就不用咱們了，就重新培養了。”
思悅聽了林燦的話后抬起了頭，說：
“哇唔，好棒的消息。所以……跟咱們有啥關系？”
隨后又像個泄了氣的充氣娃娃一樣趴在桌子上：
“咱們不還得訓練。”
“周四下午開始，還是老地方。”
“嘖，真是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好消息。”
思悅從桌子里拿出一包紙，站了起來。
“你干嘛去？”
“排遺，要不要一起？”
思悅沖我勾了勾手指頭，惡心的我想把他手指頭掰折咯。
“惡不惡心，拉屎還讓我陪你。另外……這包紙看著有些眼熟啊。”
“少俠好眼力，就是你的。相信你不會介意我用幾張。”
“……”
“別鬧了，說點正事。于冕哪去了？他的名單統計怎么樣了？孫總說周五放學之前就要交給他，千萬別忘了。”
面包大概是去廁所了，我瞥了一眼他桌子上的藍色文件夾，對林燦說：
“喏，在那呢，你自己看看吧。”
“4*100接力，五十米，一百米，四百米，臥槽怎么還有個三千米？還寫著我的名字？”
林燦放下夾子，我沖他點了點頭：
“加油班長，我們看好你。”
“滾蛋吧，400米一圈，得跑七圈半，我怕是要累死在操場上哦。”
“哎呀，我們會去給你加油的嘛。”
“林燦，于冕呢？”
“他去廁所了，啥事？”
柳晨從前面走了過來，拿起了放在桌子上夾著運動會報名表的本夾。
“我想找他報名，3000米。”
我和林燦震驚到沉默，原來還真有人想不開報這個。我小心翼翼的問他：
“那個……有什么想不開的報這個？跟程豫漱吵架也不至于自殘吧。”
“什么呀，是程豫漱聽說三千米的獎品是她心儀很久的毛絨公仔，所以我想幫她贏一個回來。”
我和林燦對視了一眼，看上去他的想法和我一樣，這是一種單身狗看不懂的操作，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居然唱出來了。
“你們圍在我這干嘛呢？”
面包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盒別針。
“這有個靚仔想不開想報3000米。”
我拿起面包手里的別針，這是一盒全新的，希望這回沒有人手欠把它們連成一個串。
哦，上回手欠的那位現在正在地球那一端呢。
“嚯，誰這么想不開？”
面包這句話剛說出口，就發現柳晨一臉黑線的看著他。
“哎呀，我知道這個項目很反人類，但是……自己的媳婦還是得寵著嘛。”
我沖他抱了個拳：
“柳大俠所言極是。”
“你還是懂我的對不對？”
我松開拳頭，用手拄在桌子上。
“懂你，但是這并不妨礙我覺得你在作死。”
“……我也覺得我在作死。”
我想了想，說：
“我覺得程豫漱想要的不是娃娃。”
“那是……”
“是你這份心意唄，這還看不出來。”
思悅一邊甩著手一邊走回座位上，我跟他擊了個掌。不過下一秒我就后悔了，這濕漉漉的手感。
柳晨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于冕調侃他：
“平時挺皮的一個人，怎么一說到正事還害羞上了？”
“你……滾蛋。你也加油，趕緊找個母包，生個蛋糕。”
大可走進教室的時候，面包正一個鎖喉把柳晨鎖在他的座位上，而程豫漱在一邊看的津津有味，甚至還抱著一袋爆米花。
“上課鈴響了聽不到么？后面那兩個？什么恩怨下課再解決。”
大可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很……慈祥：
“我剛在辦公室研究了一下我室友的畢業論文，叫《論生物的求偶行為與性別的聯系》。”
我也想到了一個詞，叫腐女。
“這又沒外人，你寫的就大方承認唄。”
面包松開了柳晨，在我開口之前說出了我想說的話，這次……輪到大可臉紅了。
“額……”
大可尷尬的吃了癟。
“小屁孩懂得還怪多的，你說你們現在多早熟，人生夏天的事非得這么急春天就給做了，等到夏天還有新鮮感么？”
“其實……如果我想的話，這種事我可以一直持續到人生的冬天。”
思悅笑得如此淫蕩，我真想給他拍下來掛到外頭的大屏幕上。
柳晨和程豫漱已經回到座位上坐好了，聽到大可這么說，兩個人對視著笑了一下。大可嘆了一口氣，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今天的內容：
“精細胞的減數分裂。”
“噗……今天的內容還真是應景。”
我小聲的吐槽，卻發現思悅一直看著窗外，沒有搭理我。
“在看什么？”
“沒什么。”
思悅轉過頭來說。
“我看到路對面的那兩株海棠，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