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阿牛
夜半三更。
偏僻的小山村里漆黑一片,即便是月色也沒能驅散山里的黑夜,然而這時一道人影卻是如履平地般走進了村里。
這黑影進了村,信手便敲響了村口的那戶人家,不多時大門打開,一個村人將他迎進了屋里。
再過一會,屋里亮了。
周通點亮了油燈,面露不虞的盯著那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村人,低聲問道:“日前我是如何交代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放飛仙禽,為何今日要我連夜趕來?”
那村人連忙解釋道:“今日村里來了位貴人,不知怎的,俺們見了那貴人,總想將他打殺,卻是沒敢動手。耆老便教俺們放飛仙禽,請仙長連夜過來。”
“追命血咒?”
周通驀地一驚,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追命血咒屬于太平道弟子最后一道護身符,中者無解,但凡太平道中人都會感應到追命血咒的存在,不由自主的心生殺意。
“俺已讓婆姨去請耆老過來,仙長待會問他便是。”
這村人雖然拜入了太平道,不過也就是個底層信徒,哪會知道什么追命血咒,而太平道的這處窩點由耆老把持,也只有耆老才曉得事情原委。
周通面色陰晴不定,揮手讓那村人退下,一個人坐在油燈前沉吟了起來。
這盞油燈還是他專門從廣陽帶來的,平時不用,只有他來了這個村子過夜時才會拿出來用,這可要比蠟燭實用多了。
過得不久,耆老在一個村婦的攙扶下匆匆趕來,一見到周通便拜倒在地,連連磕頭道:“還請仙長為太平道除此妖孽。”
“起來說話。”
周通一揮手,讓耆老起身給自己好好說說那個身中追命血咒之人的事情。
耆老是個資深信徒,對追命血咒的感應最深,一聽到周通提及袁逸,頓時咬牙切齒道:“那妖孽孤身一人,決計不是仙長對手。想來定是勾結了官府,這才致使某位仙長不幸喪命。還望仙長降下神通為民除害。”
“你等可被他看出端倪?”
周通很謹慎,并沒有滿口子答應下來,而是轉而詢問袁逸此時的情況。
要是知道袁逸早已猜到了這村子是太平道發展的一個窩點,他百分比提前閃人,回去搬來救兵再來報仇。
“阿牛并非太平道弟子,想來定會瞞過他。”
耆老哪里知道阿牛早就在袁逸面前露了怯,被袁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頗為自得的小小邀了一功。
周通聽完,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年月百姓基本就在家附近晃蕩,很少出門,見識自然不多,可人家既然中了追命血咒,又怎么會跟愚昧百姓一樣的無知。
“怕是已經事敗,須回廣陽去請太平仙師。”
周通當即放棄了親自除掉太平道死仇的心思,打了個哈哈,隨便找了個借口便麻溜的跑路閃人,連夜趕回了廣陽。
那耆老倒是深信不疑,送走了周通之后便開始琢磨著該如何留住袁逸。
一夜無話。
清晨時分,苦等了一夜的袁逸倒是沒料到這個偏僻山村的那位太平仙師居然這么謹慎,提前腳底抹油溜了,結果白等了一晚上。
推開門,袁逸走到屋外,深深呼吸了一口山里清涼的空氣,頓覺神清氣爽,一身疲憊已經盡去。
“貴人可要洗漱?”
袁逸正琢磨著該不該多留一天等等那個BOSS跳出來,不想旁邊傳來了阿牛的聲音,轉頭一看,卻見到阿牛頂著個熊貓眼,端著個木盆站在旁邊那間屋的門口,陪著笑示意了下。
阿牛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根本沒有半分睡意,一大清早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就連忙走了出來。
“這倒是不急。”
袁逸笑著一擺手,目光在院子里一掃,沒瞧見井口,便問道:“你每日去哪里打水?”
阿牛干笑了下,指了指村外,老老實實的道:“那邊有條小溪,離俺這里不過兩里地,近得很近得很。”
“一起去?”
袁逸笑了笑,表示自己也想去小溪邊逛逛,如果水量足夠的話還可以順便洗個澡。昨天打獵一天,阿牛家里又沒水井水缸什么的,也就沒提。
現在聽見附近有條小溪,他立馬就精神了。
阿牛干笑了下,老老實實換了個木桶,走在前面帶路,一路上半個字都不敢說,只是低著頭帶路,一副生怕沾上了禍事的表情。
兩里地看上去不遠,實際上走在山道上就遠了,七彎八繞的整整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聽見溪水潺潺。
小溪的水量很淺,僅僅只夠淹過腳踝,洗澡自然不行了,不過就著溪水擦擦身子倒是無礙。
袁逸脫掉鞋襪,挽起了褲腳,走到了小溪中間,也沒在意阿牛蹲在溪邊胡思亂想,從背包里拿出了一條絲巾。
當初他固然是洗劫了王家莊子,簡直就是天高了三尺,不過可沒習慣用別人用過的東西,于是便挑了這條絲巾。
阿牛在溪邊看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見到袁逸已經脫掉了衣衫,只穿著一條犢鼻褲站在溪間拿著絲巾擦拭身體。
簡單擦了擦身子,袁逸也就滿足了,趟著水走到岸邊,蹲在了阿牛身旁,一邊簡單洗漱,一邊問道:“你爹娘呢?”
聽到袁逸提及自己的爹娘,阿牛神情一黯,苦笑道:“俺爹娘年前害了病,托耆老求得仙家符水,誰知符水救不回俺爹娘。”
“那符水是假的吧。”
袁逸哂笑了下,太平道在民間傳道,信徒眾多,除了一手神異術法之外,最受百姓信服的就是包治百病的符水了。
真正的歷史他是不知道太平道符水到底能不能治病,不過這個基本跟自己玩過的那款魔幻三國的歷史背景大同小異。
他倒是不覺得太平道符水居然還會有失效的情況。
不說還好,阿牛一聽到袁逸說那符水怕是西貝貨,頓時噌的一下跳了起來,怒道:“俺費了老大工夫才求得耆老請來仙家符水來救俺爹娘,怎會是假的?”
袁逸不置可否一笑,隨口反問道:“太平道符水確有神效,可包治百病,便是死人怕是也能救回來,為何救不回你爹娘?”
阿牛頓時語塞。
在他那不大的天地里,從小就聽慣了太平道如何如何牛掰,如何如何神通廣大,于是也就信了。可沒能救回爹娘,他又動搖了。
現在被袁逸一點醒,他立馬意識到自己怕是被耆老給騙了。
袁逸也不意外,這類套路在現代都爛大街了,就比如說滿大街的各種保健講座啊,養生館啊什么的。
你信了,多半就會被騙了。
阿牛家里本來就窮,即使不說,袁逸也猜得到阿牛恐怕是拿了家里大半家伙什去換來符水,結果人沒救回來,家里已經空了。
半晌,阿牛面皮漸漸漲紅,雙眼迅速充滿血絲,整個人都洋溢著了暴戾的氣息,看也沒看袁逸一眼便轉身就走,連木桶也不要了。
袁逸望著阿牛的背影,嘴角微微彎起了個弧度。
“咦,居然是雙重人格,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