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雪地。
一個普通游牧部落之中,一處大帳篷內燈火通明。
門外一個身材高大,體型威猛,滿臉絡腮胡的男子正焦急的來回晃動,他的雙手來回的揉搓,沒聽到帳內傳出痛苦的叫聲,他都要停下來,向著門口看一下。
呼延力從未覺得等待是這么痛苦的一件事,他可以為了獵殺麋鹿藏身在雪地之內一動不動三個小時,他也可以與最兇惡的雪地群狼對峙半天,也從未覺得如此難過。
但帳中的妻子連綿不斷的哀嚎,讓這位鋼鐵澆筑一般的漢子渾身不對勁。
終于,門內的哀嚎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驚天動地的哭聲,漢子急忙來到門口等待著帳門打開。
過了一會,帳門在他熾熱的注視下被打開,一個接生婆從帳中走了出來,懷里抱著一個精致可愛的嬰兒,漢子顫抖著如同大腿一般粗壯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接過嬰兒。
他飽經風霜的臉上嘴角牽動,時常保持嚴肅的他,幾乎忘記了笑是什么樣的了,懷中的嬰兒似乎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太過丑陋,哭的更加大聲,哭聲順著風一路從部落西頭飄向東頭。
“哇,哇,哇。”
呼延力小心翼翼的搖著胸前不斷哭鬧的孩子,看著滿臉笑容的產婆問道:“我老婆沒事吧,孩子是男娃還是女娃。”
產婆道:“夫人沒事,母子平安,只是有些累了睡了過去,是小公子。”
產婆是從中原來的,說話中帶有中原特有的文氣,與彪悍的部落風格自然是不融洽的,如果是平常呼延力根本不會與她多說一句話,但是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啊。
雪地中,健壯的男人高舉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不斷高呼:“我呼延力有孩子啦,哈哈哈哈,我呼延力有孩子咯,嗚嗚嗚嗚。”
五年后。
正值春季,草原上春意盎然,一群身材健壯的牛羊正無憂無慮的吃著地上剛長出來的嫩草,渾然不知一群惡狼正緩緩靠近。
一頭身長兩米的惡狼壓著身子,將自己藏在一處下坡處,待到一頭母羊帶著剛出身沒幾天的小羊羔晃晃悠悠的到了身前,它終于是忍不住了撲了出來。
一張血盆大口突然出現在空中,母羊頓時愣在原地,被惡狼撲倒在地上,見頭狼得手,四只惡狼從隱藏的地方竄了出來,將離身邊最近的綿羊撲到在地。
有的得手,有的撲空。
母羊看著眼前睜大的血口,害怕的閉上雙眼,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但過了一會,相信中的疼痛感并沒有到來,身上的壓迫感也消失不見,它睜開眼睛,只見原本壓在它身上的惡狼倒在身邊,一只利箭從它的口中穿過,貫穿它的頭顱,猩紅的血液從它的傷口處不斷流出,染紅了青色的草葉。
惡狼們先是一驚,隨后向著利箭飛來之處望去,一個身材消瘦矮小的小娃兒收著弓把要綁在腰上的彎刀抽出,隨意的將刀鞘扔在一旁。
“啊嗚嗚嗚。”
惡狼們紛紛發出哀嚎,隨后死死的盯著小娃兒,做出齜牙咧嘴的形態。
只見小娃兒絲毫不慌,手持彎刀,弓著腰,慢慢的向前,不知為何,惡狼們心中竟然生起懼意。
一個個搖晃著腦袋,似乎是對自己的身體很自信的惡狼向著小娃的方向奔襲而去,誰知小娃不僅不跑,反而沖著它們襲來。
雙方的距離瞬間拉近,只看排頭惡狼用力蹬下地,跳在空中,舒展整具狼身,向小娃撲去,小娃的天被惡狼龐大的身軀給遮住了,但他并不慌亂,一貓腰,前腳重踏止住身形,雙手持刀,刀尖向下,刀刃向上。
抬手對著撲來的惡狼一劃,鋒利的寒光劃破空氣,也將惡狼的腹部劃開,惡狼的內藏嘩啦一下全流了出來。
劇烈的疼痛讓惡狼跌倒在地,只是腹部被劃開的惡狼還沒死,但等它抬頭一看,瞳孔中倒映出,一個五官端正,留著短發,身穿皮衣的小娃,以及他手中的散發著寒光的鋒利刀尖。
小娃絲毫不手軟,握住刀柄一下一下的扎進惡狼的脖子當中,腥熱的血液濺起,將他白皙的臉染成紅色,他也沒有停手,一直扎了二十幾刀之后,確認惡狼已死才轉頭看向剩下兩頭惡狼。
只見兩頭惡狼極具人性,相互對望之后,緩緩后退,待確認那個猶如魔鬼的小娃沒有追來,才撒腿逃跑,逃跑的速度可比它們襲擊獵物快的不少。
惡狼的離去,讓繃著臉的小娃松了口氣,他靠在狼尸體上喘著粗氣,剛才那一揮刀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如果此時那兩頭惡狼再發起進攻,他必死無疑,所以他只能賭,賭那兩頭惡狼被他血腥殘暴的行為嚇住。
這無疑是找死一般的行徑,但是,這種游離在生死邊緣的感覺讓他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他躺在草地上,呼吸著帶著泥土與青草的芳香的空氣,感受著體內不斷恢復正常的心跳,稍作休息之后,起身,從腰間解開一條長達十米的長繩,將兩具狼尸綁在腰間之后。
小娃揮舞著手中的牧鞭,驅趕著羊群回了部落。
沿途上,有人見到一臉血污,身上十分狼藉的小娃,都停下腳步,恭敬的鞠躬問好,臉上帶著尊敬,這是對強者應有尊重。
小娃是強者嗎,不盡然,部落中能獵殺十頭以上惡狼的人就有數十位,他這兩頭狼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考慮到他的年齡,與他父親的關系,所有人見他都會行禮。
小娃冷著臉,趕著羊,拖著狼,回到家中,他不喜歡別人對他行禮,因為現在,他們尊敬的是他的父親,并不是他。
他將羊群趕入羊圈之中,拖著兩條狼尸回到家中,他家處于部落中心,是部落里最大的帳篷。
打開帳門,他就聽到一道溫柔的問候聲。
“昊兒回來啦。”
尋聲望去,一位身著樸素,容貌普通,但舉止大方,語氣溫柔的女子正帶著一臉笑意看著他,對于呼延昊來講,這個女人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呼延昊將狼尸往角落一丟,撲進母親的懷抱之中。
女人撫摸著呼延昊的短發,帶著他來到一盆水前,從水盆中取出一塊沾著水的麻布,輕輕擰干之后,細心的幫著呼延昊擦拭著臉上的血污,責怪道:“昊兒是不是又去找野狼麻煩了,母親不是跟你講過,不要去惹麻煩嗎,要好好的保護自己嗎。”
呼延昊眨了眨眼睛說道:“母親,它們要襲擊羊群,我為了保護羊群才殺死它們的。”
望著自己兒子純潔的眼神,女人想要給他灌輸一點自己從小學會的道理,就在快要開口的時候。
帳門被打開,一根身材健壯的男子進入帳中,男人表情十分嚴肅,進到帳中看了看正洗臉的母子,有注意到角落的狼尸,嘴角閃過一摸笑意,但只是一閃而過。
呼延昊掙脫母親的懷抱,小跑到呼延力的身前,彎腰行禮。
“父親。”
呼延昊輕輕嗯了一生,指著角落的狼尸問道:“這是你干的。”
呼延昊道:“它們要襲擊羊群,我沒辦法,只能把它們殺了。”
呼延力點了點頭,摸了摸呼延昊的腦袋,輕輕的說了一句。
“好。”
得到夸獎的呼延昊就像得到糖的小孩一樣,心中一片歡喜,轉頭,呼延力已經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之上,接過妻子遞來的奶茶,仰頭一倒,滾燙的奶茶以被吞入喉中。
等到呼延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母親也給他盛了碗奶茶,并把一盤烤好的羊肉擺在桌上,又為呼延力盛好奶茶。
等到呼延力拿起一根羊骨,咬著一塊還在往外冒著油脂的羊肉,一家人才開始吃起晚餐,呼延昊想學父親一口飲入奶茶,但手摸到茶碗他就放棄了,小口的喝了口乳白色的奶茶,捧起一塊羊骨,細細的嚼著,這是母親教給他的。
一家人沒有說話,靜靜的吃著晚飯。
酒足飯飽之后,呼延昊打算如同往常一般開始今日的鍛煉,但父親叫住了他,讓他坐到身邊。
“昊,我已經很久沒有檢查你的功課了,來。”
呼延力伸出粗壯的手臂,一只手張開掌心對著呼延昊,一只手拿著滾燙的奶茶細細品著。
呼延昊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看著父親粗糙的手掌上一道道傷疤,做起準備動作,而一旁收拾東西的女人想要開口阻止父子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低著頭將東西收起之后,轉身回屋中準備待會要用的藥品。
砰。
呼延昊迅捷剛猛的一拳快速出手,向著呼延力的手掌打去,打在上面,呼延昊的拳頭仿佛打在鐵器之上,鉆心的疼痛從手腕處傳來,但呼延昊仍舊面不改色,正想要再次出手,一個有他頭那么大的拳頭迎面打來,他趕忙舉起自己的手臂抵擋。
不出所料,呼延昊的身體化作一道殘影被砸飛出去,撞到墻面,將韌性十足的墻體打出一個人印之后,才緩緩從墻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