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門五并沒有中箭,箭頭只是在他肩膀處劃過一道傷痕,以及撲倒林無道的過程中傷口撕裂開,血染紅了衣衫,順帶還染到了林無道身上。
樂丫頭淡淡地說道:“你中箭了。”
南門五苦笑一聲道:“我皮糙肉厚沒事,無道可有受傷,嘶!女俠啊,你別拉我胳膊了。你越拽我,我血流的越多啊。”
吳靈蕓很是心疼地看著還在冒血的傷口,喊來正護著吳定康的清風,“清風!你快給他包扎傷口!清風!快來!”
看著清風很是乖巧地走過去給南門五包扎傷口,吳定康捫心自問道:我還是她大哥嗎?她還認我這個兄長嗎?
不過東夷人沒給他多想的機會,為首那騎兵拐角一聲,揮舞著長刀,向城墻發起了沖鋒。接著那片黑壓壓的東夷士兵自行分開站立,隱藏在人群里裹著黑色獸皮的簡易攻城車亮了出來。
吳定康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用最惡毒的話來詛咒推著攻城車的那幾個東夷士兵,一邊撩著嗓子喊道:“王齊格!城門可有人守著?給我死守住城門!云州城幾十萬百姓的性命都落到你頭上了!”
躲在一處垛口后面的王齊格哭咧著喊道:“大人,沒救了!我們沒有士兵,沒有弓箭武器,云州城守不住了!”
這么一喊,吳定康下意識暗道不妙。果然,原本就瑟瑟發抖的幾十人現在斗志全無,若非自己在場,這些人怕不是早就跑走了!
“吳大人,城頭危險,下官護送你到后邊。”
“啪!”吳定康一掌把爬過來的白面官員的臉打紅了,紅著眼睛,低喝道:“東文門失守,誰都別想活命!想想你八歲大的孩子,想想你家中老夫老母!你跑了,他們怎么辦!你,下去給我守住城門,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都要給我守住城門!”
白面官員早已兩股戰戰,哭鼻子紅臉的,還是被吳定康連拉帶拽地拖了起來。
“王齊格!帶上他給我守城門去!就算只有你們兩個,唔!”
一只利箭飛過,帶起了一陣血花,吳定康最后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后心窩處就中了一箭,向前撲倒在地,最后一口氣呼出去之前,硬是說出了另一句話,“云州,百姓”。
白面官員竟嚇得一時間愣在了原地,雙手抱著溫熱的吳定康,瞪圓了的眼睛,合不上的嘴,全身都開始顫栗的恐懼,吳靈蕓哭喊著撲過來的動靜都沒能把他驚醒過來,只是呆呆地跪在原地。
“咚!”
攻城車撞城門的聲音!
“快!你們三個跟我來!”王齊格咬咬牙,彎著腰,向城樓后的石階跑去,身后跟著三個身披破舊布甲的持棍士卒。
南門五努力支起上半身,靠在厚實的垛口后面,看著城墻上的一切,瑟瑟發抖的年邁士卒,兩股戰戰的白臉官員,中箭倒地的吳定康,淚眼婆娑的吳靈蕓,昏厥在樂丫頭懷里的林無道,嘶!還有半邊胳膊使不上勁的自己。
“咚!”
垛口另一邊傳來了鬼哭狼嚎的吼叫聲,時不時還有嗖嗖的破空聲傳來,東夷人開始攻城了。
“啊————!?。。。?!”
突然那個目睹了吳定康中箭的白面官員捂著腦袋跳了起來,神志失常般開始手舞足蹈,沒等旁人把他撲倒,數只利箭釘在他的后背,巨大的推力險些將他推下城墻。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城頭上的其他人一個接著一個站起身來,丟盔棄甲,倉皇而逃,滿眼都是可以逃生的石階。卻不知東夷人就在等待這一刻,等待云州守軍喪失斗志的一刻。
密密麻麻的箭矢撲天而來。
慘叫聲,穿透聲,各種聞所未聞的聲音在耳旁回蕩。
很難想象,為何東夷人要浪費這么多箭矢來射殺這不足百人的守城隊伍。射殺這些已經喪失斗志的士兵。
“咚!”
又是攻城車撞擊城門的聲音。
南門五呆呆地看著釘在離自己左腿只有一寸遠的地方的箭矢,看著清風歇斯底里地沖自己張大了嘴巴,還有趴在林無道身上的樂丫頭。
“咚!”
南門五回過神來,這才聽到清風才扯著嗓子喊道:“城門守不住了!趁著東夷人下一波射箭之前,快跑!”
“快跑!”
南門五跳將起來,扶起樂丫頭,一手托著林無道后頸,一手繞過他的腿彎,邁開步子就往城樓下跑去。
清風動作也不慢,一手刀打暈吳靈蕓后,左手提著吳定康,右手抱著自家小姐,身形一輕,快步在城墻上奔走起來。雖然比南門五晚起跑,但還是要快南門五一步跑下城墻。
“咚!”
王齊格看到清風等人跑下來,連忙喊住他們,“城墻上面怎么樣了?能守得住嗎?我這里召集了附近三十余個百姓,還能撐一段時間!”
清風沉吟了片刻,“城墻上還是那樣,東夷人短時間攻不上城墻。王大人務必要守住城門!”
王齊格空出一只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咧嘴笑道:“姑娘放心,只管帶吳大人去看大夫!”又一次猛烈的撞擊砸在城門上,王齊格險些被震飛出去。
“快走吧!吳大人性命要緊!”
“······”清風抿唇,“大人保重?!?p> 說罷,清風頭也不回地帶著兩人跑遠了。
南門五沒有揭穿清風的謊言,他將林無道交給樂丫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樂姑娘,我不能走。我受陸大人委托來到云州,就已經抱著為云州城放棄性命的覺悟。無道不一樣,他就拜托你了。去藥堂找大壯?!?p> 樂丫頭背著林無道有些吃力,但還是站直了身子,說道:“多謝南門公子。”說完轉身就走。林無道的身體對樂丫頭來說太大了,以至于就算樂丫頭使盡全力,她倆走的也很慢。
南門五沒有目送二人離去,而是從懷里取出那把多日未用的殺豬刀,疾步走向王齊格,帶著不容商量的語氣說道:“我要一百人守城墻。”
王齊格翻了個白眼,且不說你小子是誰,單就這一百人我上哪給你去找去?!旋即沒好氣道:“滾滾滾!別瞎搗亂!”
“城頭上的人都死了。”南門五眼神里沒有一絲光彩。
“死,死光?”王齊格說著,腿上一陣發虛,順著城門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都死光了?人都死光?死光!”
“我要一百人上去守城墻?!蹦祥T五拎著王齊格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重復著先前的話。
王齊格臉色一改,面露兇光,試圖要掙脫開南門五的束縛,卻依舊被那只手牢牢箍住,“滾!老子不守了!放開我!”
“我要一百人上去守城墻。”
正當兩人爭執不下,要大打出手之際,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兩人朝來這看去。
不是馬,是一頭梅花鹿。
鹿背上馱著一男一女,是梁春禾和一個半大的丫頭。
“南門公子!”梁春禾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這么一副如沐春風的和煦模樣,倒是他身前做的那個小姑娘傲氣十足地冷哼一聲。
“你來做什么?”南門五問。
“送你兩百個士兵?!?p> 梁春禾輕笑一聲,抱著女孩跳下梅花鹿,而后牽著梅花鹿把路讓開,沒多時,從遠處齊刷刷跑來一隊黑甲士卒,整齊劃一的步調,為之震動的街道。
“這是,白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