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就是這小子！”訊三見著李豎，就像小猴子見著了大猴子，吱吱叫個不停，趁著南門五不注意，掙脫開他的手，很是夸張地一瘸一拐地跑了過去，“李管事，這小子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動手，完全不把我們李家放在眼里！”
李豎是李家旁支，說是旁支，其實(shí)也不過是他爹伺候了前任老爺李岡伯大半個輩子，被賜姓為李，被視為李家旁支。
李豎小時候就是李博定的書童，當(dāng)了前前后后十六年。直到李博定接手李家成了新任的老爺，李豎才從書童的身份脫穎而出，成了李府管事。
后來李博定被扶持為商會會長，管事要操心的事情更多，就又請李豎他爹重新出山，接任大管事，李豎成為二管事。雖說降了一級，但權(quán)責(zé)還是和往常一樣的大。
“他們動手？”李豎也明白訊三是個什么樣的人，不會只聽信他一面之詞，抬頭看向南門五，問道，“小子，你說說發(fā)生，吳大小姐？！”
“吳大小姐？”尖嘴漢子和膘肉侍衛(wèi)互相給了個疑惑的眼神，事情好像越鬧越大了啊。
新來的沒聽說過“吳大小姐”這四個字的威名，但訊三作為府里的老人，他不僅聽說過，他還見過尚處豆蔻年華的吳大小姐在李府后院留下的掌印，那可是全云州城，不，是住在城西的權(quán)臣富貴人家才知道。
嬌蠻任性，一張小嘴罵盡骯臟勾當(dāng)。
行俠仗義，兩只肉手扇遍無理刁徒。
唉，后來吳大小姐不是去禍害天下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想歸想，該道歉的還是要盡快道歉。訊三很是利落地跪在了吳靈蕓身前，一面扇著自己巴掌，一面哭咧著臉說道：“吳大小姐，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剛剛沖撞了你和你的侍衛(wèi)，還請大小姐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一會吧。”
李豎見此也沒什么好說的，因?yàn)榈览碇辉趨谴笮〗阋贿叀２贿^，管事也要有管事的樣子，李府門面還是要注意的。
“就是你們?nèi)齻€得罪了吳大小姐吧，下去領(lǐng)十板子。”李豎冷著面訓(xùn)斥完下人，又換上親切的神情，恭敬地請吳靈蕓入府，“吳大小姐，下人不懂事，您一代女俠，就不必和他們計(jì)較了。有什么事，還請到大堂再說吧，請進(jìn)。”
就在眾人以為此間事了，卻不料吳靈蕓并沒有順著臺階下。
吳靈蕓后撤一步，轉(zhuǎn)向南門五，用著柔柔的腔調(diào)，滿是惡趣味的說道：“南門公子，請吧。”
李豎愣了下，暗自腹誹道：城里絕對沒有姓南門的大戶人家！多半是吳家請來的世外高人！若是如此，不管是看在吳家的面上，還是有意拉攏此人，都不可怠慢了。
“南門公子，里邊請。”李豎笑道，“我看公子頗有幾分京城的派頭，面呈富貴，想必并非常人吶。”
南門五苦笑不得，“李管事誤會了，在下是平東府景州鳳岐縣人氏，并非富貴出身。這次是來拜訪李小姐的。”話音剛落，就得了吳靈蕓一記白眼。
李豎先聽他是窮鄉(xiāng)僻壤來的，后聽他說是來拜訪淪為廢人，被關(guān)進(jìn)荒園的小姐的，老臉一僵，但依舊保持著笑容，“哈哈，那吳大小姐也是如此嘛？”
“不錯，本姑娘跟他一塊的。”吳靈蕓玩味地看著李豎的臉先變鐵青，再變回紅潤，不慌不忙地看向傻站在一旁的尖嘴漢子。
雖說李家和吳家在多年前交情還算不錯，但自打吳靈蕓云游天下，吳、李兩家的聯(lián)系就少了。而當(dāng)李博定成了商會會長后，吳、李兩家算是徹底斷了關(guān)系。
現(xiàn)在你一個吳家長女，帶著一個窮小子，登門拜訪也就算了，還是來找李若麟小姐？什么意思，偌大的李家在你眼里也不如一個廢人嗎！
“兩位有所不知，若麟小姐被老爺禁足，關(guān)進(jìn)了荒園，在此期間不得見外人。”
“那梁春禾就可以咯？”吳靈蕓笑。
“這，吳大小姐你是知道的，梁公子他不算外人。”李豎賠笑道。
眼看就要走到大堂，最后一個跟在李豎身后的下人也默默離去，他得通知其他人備茶待客。跨過最后一道門檻，三人走進(jìn)李府大堂。
“喂，小賊。你是只打算來買糧食的，還是打算探清李家底細(xì)？”吳靈蕓也不避開李豎，很是光明磊落地當(dāng)著一干李府下人的面和南門五商議道。
南門五也不藏著掖著，回道：“都不耽誤。”
這下李豎就不是一般的尷尬了，而是恨不得自己耳朵徹底聾了，完全聽不到他們倆的對話。話說，這年頭的上門做客都這么猖獗的嗎！
“對了，你去把看門那個尖嘴猴腮的喊過來，讓他把引薦書拿給你看看。”吳靈蕓也不碰桌上備好的茶水，就連瓜果蜜餞也沒拿正眼瞧上一瞧。
李豎不明所以，但還是喊來一個下人按照吳靈蕓說的做。
“吳大小姐，南門公子。李小姐真的不便出面，還請兩位見諒。府里的規(guī)矩，兩位就別為難小的了。”李豎苦著臉，瞥了眼茶色，揮揮手讓人把這茶下了，換一批好茶上來。
“那你是要讓我為難咯！”吳靈蕓柳眉一挑。
李豎尚未開口，就聽后邊傳來爽朗的笑聲，說：“只要老頭子還有一口氣在，看看誰敢為難我們靈蕓丫頭啊。”
南門五心里納悶：來的是誰？如此喧嘩，竟能讓這些人個個屏息凝神，神情嚴(yán)肅。老頭子，難不成是李家那位老爺子？
這時，只見兩個半大的丫鬟一左一右攙扶著一位佝僂老人走進(jìn)大堂。老人身著樸素，與這華貴的大堂顯得格格不入，還沒有他身邊的兩個丫鬟穿戴的好。
李豎率先迎了上去，很是自然地替下一個丫鬟，攙扶著老人坐到大堂中央的太師椅上，恭敬道：“太老爺！”
吳靈蕓也跑了過去，抓著老人的手，甜甜地笑道：“李爺爺！您怎么來啦！”
“聽說靈蕓丫頭帶著一個小哥登門，老頭子心里好奇得很，就想著來看看吳君銘未來的女婿怎么樣。”李岡伯慈祥地揉了揉吳靈蕓的腦袋，目光緩緩移向南門五，“你就是南門五吧？”
“嗯？”南門五疑惑地看了眼李岡伯，點(diǎn)頭回道，“在下南門五，久聞李太老爺?shù)耐袢找灰姡幻桓睂?shí)。可謂是老當(dāng)益壯，志在千里。”
“此話可是出自《斜野劍傳》里那李小子拜見黃大旗時說的話？”李岡伯抬手示意用茶，自己只抿了點(diǎn)茶水潤潤唇，就不再碰那杯茶，見南門五點(diǎn)頭，笑著說道，“這本書老夫也讀過，當(dāng)真豪氣沖云霄，老夫恨不得提劍上馬闖江湖啊。真不知什么何方神人能寫出如此大作。”
沒有接過話頭，南門五沉默不語。他想起那張肥胖的死豬臉，真是不明白圓球兒那樣的惡人怎么寫得出如此精彩的文章來。
吳靈蕓打圓場道：“李爺爺，如此文章，不如請若麟姐姐出來，一起說話吧。”
李岡伯見南門五的神情，心里也已了然，不再追問，又聽吳靈蕓的話，笑了起來，眼里滿是寵溺孫女的慈祥，“好好好，這就把你的若麟姐姐喊來。”
“李豎！”
“是，太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