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還說了什么嗎?”
見她神情如此平淡,南門五一時間也不知道下一問題該怎么說出口。思量再三,決定揭人短處的事情就不要問了,于是苦笑道:“沒有了。”
李若麟那雙眸子瞄了眼南門五后,隨著轉(zhuǎn)動的腦袋看向一旁窗子外的湖水,望著泛起點點光亮的湖水,問道:“南門公子,那日我學(xué)琴回家,路上見到你坐著馬車離了吳府,莫非就是那時候去的大牢?”
南門五點點頭。
“我聽說你是在攬月樓被當成刺客抓了起來,然后又扣了個私通馬頭山馬賊的罪名。如此掩人耳目,想來你是得了陸大人的口諭來云州的?”沒等南門五回答,李若麟“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略微低頭,捂嘴笑道,“南門公子,每次相遇,你總能和賊扯上關(guān)系。看來公子與賊頗有緣分吶。”
南門五定定地看著李若麟,雙手托著茶杯舉到面前,跟著笑了起來,說道:“姑娘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如此想來每次遇見姑娘,我不是山賊,就是馬賊,橫豎躲不開一個賊字。也不知下次相遇,我會是個什么賊。”
“或許公子再無當賊的機會了。”李若麟的語氣柔弱下來,也僅僅只有一剎那。眨眨眼,她還是那平靜如水的女子。
南門五本以為是她是調(diào)侃,不假思索便回了句“賊也有從良的時候嘛”,隨后回過味來,心頭泛起一絲苦澀。雖說自己早已死心,但被這么開誠公布地拒絕,著實讓人酸楚不已。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打破僵局,只能心里嘆了口氣,低頭狂飲茶水。
李若麟起身走到靠近船尾的桌案旁,整理好衣裙,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桌案前,食指將琴弦一根一根地來回撥動,乍一聽不成曲調(diào),只是單純的孩童撥弄琴弦。靜下心來仔細聽就會發(fā)現(xiàn),還真的不成曲調(diào)。
畫舫上的沉默沒持續(xù)多久就被人打破了。
清風氣呼呼的抱怨聲從船頭一直響到船篷里,有趣的是清風沒抱怨一句,旁邊畫舫就傳來那個白發(fā)老嫗叫罵聲。兩人沒有面對面,依舊能對罵如流,聽得旁人是哭笑不得。
“允墨!熱鬧看夠了嗎!這是嫌她不夠丟人,要讓老夫一塊丟人顯眼不成?!”黑發(fā)老叟低喝一聲,旋即那邊老嫗的叫罵聲驟然停止。只不過隱約聽到腦門砸地的聲音和阿蓮壓輕聲音的驚呼,幾人也猜到他們應(yīng)該用了什么手段將老嫗打昏過去。
吳靈蕓先施一禮,“我家丫鬟行事乖張,也是我管教不嚴。冒犯之處,還請多擔待。”
黑發(fā)老叟見她舉止落落大方,沒有絲毫矯揉造作的感覺,心里暗道:本以為是鄉(xiāng)下土財主家的小姐,看這樣子也是個家教頗嚴的大家閨秀。詳情直爽,言行得體,舉手投足間英氣十足,倒是我小瞧了這丫頭。
又見她對那丫鬟訓(xùn)話,既有主家的威嚴,也不失人情味兒,老叟眼中的欣賞之色愈發(fā)濃厚。沒多久,那男子見外邊又開始下雨急著要走,因此三人并沒有逗留太久就撐著傘匆匆離去。
聽著船篷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就連倒茶的小廝動作也輕盈了許多。
良久,李若麟才開口說道:“那男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只不過我當時急著趕回云州,到了云州后又遇到了很多事情,所以將這事給忘記了。”
老叟沉默不語,將自己杯中的茶水倒入南門五所用的茶杯里,然后再把茶水倒回自己的茶杯中,如此反復(fù)了十遍,只余下半杯茶水才停下動作。
李若麟松了口氣,接著說道:“那位女子是我幼時好友,小時候在一塊玩了三年,后來她被送到蓬萊島去拜師習武,我們倆就再也沒見過面。”
老叟聞言將茶杯里的水潑了出去,“不錯,能做到面不改色就足以見你天賦。只不過還需在細微處多多注意些。”
“師父,徒兒所說沒有半句謊。”
老叟打斷李若麟的話,原本柔和的目光在抬頭的瞬間布滿陰戾,“你似乎忘了告訴我,那位就是吳知府的千金吧。嘖嘖,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吶。這位千金小姐也并沒有傳說中那么不堪。”
“那女子正是吳靈蕓,那個丫鬟是吳家兩大鎮(zhèn)府高手之一,名喚清風。我們中恐怕只有云墨師兄能和她切磋一二。”李若麟瞥見岸邊亮起了一盞燈籠,直起身子,慢條斯理地將古琴用布包裹起來,一邊包,一邊說,“吳君銘特立獨行,受其他官員排擠,往常看他有免死金牌在手,誰都讓他三分。可現(xiàn)在看來,這次災(zāi)難不失為動手的機會。”
黑衣老叟沉思良久,都沒有說話,直到李若麟在李家隨從的引領(lǐng)下消失在云湖畔,這才喊來那個十歲男童,問道:“那男子怎么回事?”
男童歪著腦袋想了一會,一字一頓地說道:“嗯,師姐說他是賊,他也說自己是賊,是山賊馬賊,還被抓進大牢里,還和陸大人扯上關(guān)系。師姐說希望他以后不要當賊了,他說從良了。還有就是師姐的弟弟托那人轉(zhuǎn)述一句話,說是梁春禾不是什么好人。”
前半段內(nèi)容,老叟聽得迷迷糊糊,什么賊不賊的,那小子不是說自己是半個讀書人嗎,怎么就成山賊馬賊了?被抓到大牢里和什勞子陸大人扯上關(guān)系?難不成是找人送了點錢財出來的?倒是最后那句話,讓老叟氣哼哼地說了句:“梁春禾梁家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他們李家也是這樣。這樣,明早你就上吳府門口守著,看到吳君銘出門你就回來告訴我。”
男童乖乖地點了點頭,就提著茶壺退到一旁。
另一邊,南門五抹去淋到臉上的雨水,加快腳步,快得吳靈蕓怎么追趕也總是落他半個身位,再加上油紙傘笨重難拿,兩人沒少淋雨。
“小姐······”
“抱歉了吳姑娘,在下?lián)挠蓝ㄩT土臺,得先行一步。姑娘就不必為了我在費心費力了。”黑夜中,南門五拱了拱手,沒給吳靈蕓反應(yīng)的機會,一頭扎進雨幕里,沒幾下就跑遠了。
吳靈蕓呆呆地舉著傘,轉(zhuǎn)身邁入西進大街,“走吧,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