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生間里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藍心平靜地注視著鏡子里的南希,開口道:“我不記得我做了什么值得被切斷脊椎的事。”
“并不一定做錯事才會被人記住,哈特小姐。”南希冷冷開口,“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知道你想接近陸天光,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老成的家伙,但我需要你帶我見到他。”
“為什么不自己去呢。”
“那是個比狐貍還狡猾的人,如果我自己可以的話,不會來找你。”南希握著匕首的手掌加了幾分力道,“遺憾的是,你沒有拒絕的選項。”
“很莽撞的行為,你打算就這么用刀頂著我去見陸天光?”
南希抬手,將一枚小巧的胸針別在藍心的胸口:“這是一枚微型炸彈,遙控在我手中,足夠震斷你漂亮的鎖骨。別把自己想得太聰明了。”
“我能不能問一句,為什么?”藍心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
“少打聽,你會活得輕松些。”
“明白了。”藍心嘆了口氣,“可以讓我洗下手嗎,每次演奏,我的掌心都會出汗。”
南希點了點頭,手上的刀刃稍稍松開了些。
藍心自然而然地抬手,放在水龍頭前。
可本該感應出水的水龍頭,卻仿佛銹住了一般,沒有丁點水滴淌下。
南希的瞳孔驟縮,她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可已經(jīng)太遲了。
細密的電流從她的身后轉(zhuǎn)瞬劃過,南希只覺得身子一麻,整個人仰面倒去,手中的匕首“叮當”落地。
藍心回過頭來,看著已經(jīng)失去行動能力的南希,平靜開口:“提前布置的防身用電擊器,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十五分鐘之內(nèi)你應該沒有辦法自如行動。”
“你……早就猜到我會來找你。”南希咬牙,一直冰冷的面龐終于有了情緒波動。
“不是猜到,是知道,南希小姐,或者說……季南希。”
南希的眼中閃過一抹震驚,卻仍舊嘴硬道:“你在說什么?”
“季南希,下城區(qū)灰紋公民,去年五月再無音信,疑似已經(jīng)死亡。”藍心有條不紊地說道,“可你沒有死,你改頭換面,成為了青紋公民,并以南希的新身份獲得了景云娛樂的賞識。你的命運點來自下城區(qū)黑市、賭場以及中城區(qū)的小工廠,你偽造了自己的身份,告訴所有人你來自中城區(qū)的孤兒院,并無親屬,卻在每周日六點準時到塞克教堂與某些人會面……”
“不要再說了!”
季南希臉色蒼白,她抬頭看著藍心,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畏懼:“你怎么知道,你不可能知道。”
“‘你的偽裝做得還不如我家門口那條狗。’”藍心開口,“對不起,這是給我提供信息的人讓我轉(zhuǎn)告你的評價,我對這方面并不擅長。這些信息都是從中樞的底層網(wǎng)絡(luò)得到的,中樞什么都知道,他們并沒有對你做出制裁,大概覺得沒什么必要。可你現(xiàn)在要我去做的事,無疑在給他們提供制裁你的理由。”
“你又知道什么!”季南希似乎被藍心的話激怒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過是想要爬上陸天光床的花瓶,別裝得多么清高。”
“原來你是這么看我的嗎。”藍心點了點頭,“我確實在想辦法接近陸天光,但我對他本人并不感興趣。我是要殺了他。”
此話一出,季南希眼中的火苗忽地熄滅了。
她張了張嘴,卻驚訝到說不出一句話。
“我如果沒有猜錯,我們的目的應該基本一致。沒有人會打算用匕首和炸彈作為表現(xiàn)友好的禮物。”藍心俯下身來,看著季南希的眼睛,“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也許我可以幫你。”
“你……為什么會告訴我這些?你不怕我說出去嗎?”
“顧慮當然有,但現(xiàn)在的狀況下,展示真誠可能更明智一些。我擁有你沒有的手段和信息,也愿意幫助你。所以你的回答是?”
季南希側(cè)過臉,沉默不語。
良久之后,她才重新扭頭注視著藍心,開口道:“好,我告訴你。”
頓了頓,南希繼續(xù)說道:“我確實叫季南希,你說的很對,我來自下城區(qū),我的命運點也來自那些見不得人的地方,可這一切并不是為了我自己。哈特小姐,你知道下城區(qū)總共有多少人口嗎。”
“并不清楚。還有,我叫藍心。”
“……布魯·哈特,藍心,原來如此。”季南希嘆了口氣,“沒有人知道下城區(qū)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的只有中樞。所以應該也沒有太多人知道,每年下城區(qū)都會有許多人莫名其妙地失蹤。”
“失蹤?”
“沒錯,突然消失,再無音訊。”
藍心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那座修建在地下的血腥角斗場。
“我,準確地說是我們,找到了那些人失蹤的線索,一切都指向景云集團,指向陸天光。我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這背后有什么讓人膽寒的事實。我們必須找到他,逼迫他講出實話,拿到證據(jù)。如果一切屬實,他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的意思是人口販賣?”
“也許不止如此。”
“我明白了,所以陸天光拓展景云的物流和通訊業(yè)務,也許另有隱情。”藍心點了點頭,“所以你就打算這么進去找他?找到之后呢?就算知道了真相,制裁了陸天光,你要怎么脫身?”
南希的眼神黯淡了下來。許久之后,她才輕聲開口:“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活著離開這座大廈。我只是為了得到那個真相,跟這個比起來,我的生命并沒有太多價值。”
“雖然我并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么組織,也不打算多問,但是你的生命到底有多少價值,是由你來決定的。”想了想,藍心又補充道,“除非你可以像電腦一樣重啟。”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去了解。”藍心打斷了季南希的話,“情況我已經(jīng)基本清楚了,我會幫你找到證據(jù),你要做的就是在十分鐘之后回到禮堂,什么也不做,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藍心將那枚炸彈胸針放在南希手邊,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接著像想起什么,扭頭道:“十分鐘之內(nèi)這里不會有人進來,我會擺上正在清掃的牌子,所以不用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
“等一下!”季南希叫住了藍心,“你為什么愿意幫我?”
“大概是給自己一個理由吧。”
說完這話,藍心走出衛(wèi)生間。她抬手打開耳垂上的通訊,她必須把這件事告知其他人。如果季南希說的是真的,恐怕在這座大廈里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但下一秒,她忽地停住了腳步,臉色少見的難看。
耳旁安安靜靜,沒有往常細微的電流聲。
白晨的通訊,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