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天晴明,楊花繞江啼曉鶯。
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
……
五條彩龍已在太液池中奔突,伴著高亢的鼓點,船槳齊刷刷的往前劃動。歡呼聲隨著氣氛而熱烈。
太液池畔擠滿了人。
“咚跶咚,咚咚鏘……”
滿耳的熱鬧喧騰。
周貴妃已不在觀禮臺坐了,現下與我,嬴牙,柳阿嬤一起,全部站在池邊。當然,釋力嘉也在附近。
周圍安置的十幾個大水缸,供一會兒打水仗使用。
我們無心看龍舟,只瞄著耶伽老和尚。
我悄悄問釋力嘉:“那幾個小沙彌可靠不?能不能弄的住他?”
釋力嘉利索說道:“放心吧,全力圍著師父,定不叫他跑掉。”
我點頭:“那就好。”
釋力嘉問我:“姑娘為什么設下此計?”
我笑答:“厭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也可。總之,兩不相容。你呢?”
釋力嘉毫不避諱:“師父德行有失,難配其位。”
嗯,很好,不管真假,我們現在都是正義之師。
耳邊哄鬧,一龍舟已沖線。
那些含情的宮女們叫的最熱烈。
當得獎隊伍的代表上臺領獎時候,我才發現是李成蘊。
他跑過的地方,小迷妹夾道歡迎。真是少女殺手。
到了臺上,因離的較遠,淑妃說些什么已經是聽不清的。只見到賞了他一艘玉雕的小龍舟像,并一整只大烤豬,由四個人抬著下來。
最后一項,“浴佛會”,也就是打水仗。
司儀敲著銅鑼,伶人們上了場,簡單的舞蹈之后,便開始了瘋玩潑水。
近處的人群興奮了,也加入打水仗。我們往后躲著,還有大事要干。
是時候拖耶伽老和尚上場了。
在人頭攢動之中,安排好的小沙彌們把耶伽大和尚架了過來,半笑半攛掇的拉他入了打水仗的陣營中。
身旁的釋力嘉見勢對我們一使眼色,親自下場。
伶人們見這“大德高僧”來了,紛紛起哄架秧子,往他身上潑水。
本身就是浴佛,那么浴和尚就是最合意頭的。
耶伽由最開始的高興已經變了神色拉了臉,奈何人撞人,人擠人,又得一群小鬼纏著,逃不開。只能接受著一盆又一盆水的洗禮。
贏牙看準機會,直接一銅盆的水澆在了耶伽老和尚胸口!
另一個小沙彌順勢一拽,將他的僧袍拽了下來……
突然間,世界安靜了!
但見老和尚袒膚露背,穿著一件大紅肚兜兜!
他的臉紅了,然后慌了。大家愣著,然后面面相覷,繼而爆發狂笑。
司儀大人走上前去,滿臉尷尬的問道:“法師,你這是?”
耶伽滿臉漲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
小沙彌們趕快跪地磕頭:“對不起師祖,對不起師祖。徒孫們凈顧著跟您耍鬧,失了體統!”
老和尚欲要穿上衣服,被貴妃喝住:“慢著!”
貴妃帶著盛氣走了過去:“耶伽法師,圣人既然有心尊你為國師,那么自然是看中你的德行。怎么?而現在看來,法師竟是個有女裝癖的妖人?”
耶伽雙眼冒著刀子。
貴妃冷斥道:“欺名盜世,還敢欺瞞到圣人頭上來了,真是大膽!”
釋力嘉趕快走上前去,佯裝求情。
主上們見這廂生出事端,紛紛起身趕來,一睹究竟。
當皇上看見耶伽老和尚的大紅肚兜兜,眼睛珠子都快要掉將下來。
耶伽躬身解釋道:“稟圣人,貧僧著女裝,也是為了修煉,這是密宗的一眾修煉方式。可斷凡心。請容解釋。”
我走上前道:“法師此言差矣,佛門之中,戒律清規乃是第一大關。此過不過,談何其他。”
我轉眸看向皇上,“圣人,有些話小臣本不欲出口,現下這個情況也不得不稟告了。最近小臣聽到過幾句法師的桃色秘聞!”
皇上瞪眼問:“什么桃色秘聞?”
我靦腆說道:“圣人,經查實,此秘聞乃是佛光寺宮女馨兒傳出來的,不如由她講講吧。”
皇上厲聲:“此人何在?!”
青鸞宮的宮女們早就押來了馨兒,此刻一把將她推到了御前。
馨兒嚇得哆哆嗦嗦,跪地說道:“啟圣人,奴婢冤枉,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宮女一挽馨兒的褲腿:“圣人,請您過目。”
眾人一看,馨兒滿小腿的傷痕。
宮女接著說道:“啟圣人,宮中皆在流傳耶伽法師與何總管有私情之事,此事也是最早從馨兒口中傳出的。這腿上的傷,就是何總管對她的懲罰。”
淑妃看向何總管,叱責道:“可有此事?”
何總管矢口否認。
我清聲道:“既無此事,緣何法師穿著何總管的小衣?”
何總管切著牙齒,怒斥我道:“凡玉菟,你血口噴人。你有何證據證明是我的東西?”
我一指肚兜一角:“喏,繡著個小小的何字呢。該是為了送去浣衣局送洗,較好分辨吧。”
一眾紛紛往那衣角看去。
皇上看了,搖了搖頭。
有一大學士前來啟奏:“稟圣人,下官剛接到一封舉報信。信中舉報詩偈大賽參賽者釋多甸,也就是法師的二徒弟——其詩作有問題,藏頭四字‘耶伽是佛’。事體不小,特來請旨圣裁。”
皇上怒不可解,喝道:“羽林衛,把耶伽法師帶走。”然后甩袖轉身:“淑妃,蘇內司,剩下的你們處理。”
淑妃與姑姑行禮遵命。
侍衛們押了耶伽老和尚帶走了。
釋力嘉和那幾個小沙彌也裝模作樣的跟在后面,去做“人證”了。
這端午祭典開到最后,還爆了個大瓜,觀眾們看的津津有味。
常侍們早已開始遣散宮人,現下不相關者,皆已退去。
姑姑得了淑妃示意,問責道:
“苑馨兒,事情源委,想必你最清楚。還是當下招了,免得再傳宮正司用刑!”
馨兒看看姑姑又看看何總管,閉上眼睛一副絕望神色,流著淚扣頭道:“內司大人,奴婢五月初一那日一早,有事情要回何總管,然而佛光寺前院遍尋不得。于是,便去后院一找,結果撞見了何總管正在耶伽法師房里……”
姑姑挑眉,繼續審道:“在房里如何?說清楚!”
馨兒吸了吸鼻子,再不敢看何總管,只繼續默默淌淚道:“瞧見他們二人只穿著小衣坐在榻上,正在笑談。后來,何總管便將奴婢提到后門外罰跪。可是,可是何總管到底是奴婢的姑姑,奴婢真的沒有傳緋聞,嚼舌根啊!”
姑姑轉眸看向青鸞宮宮女,問道:“你是如何得知,苑馨兒腿上有傷?”
周貴妃搶答道:“蘇內司不妨問本宮吧,是我等瞧著這宮女走路一瘸一拐,一時好奇抓來問的。”
姑姑禮敬笑道:“貴妃娘娘所說,下官自是相信。只是苑馨兒口口聲聲說不是她傳的話,下官到底有責任將事實還原清楚。每一環也對定論很是重要。”
我心里一激靈,姑姑不要啊,再查就查到我這了……
淑妃在一旁說道:“周妹妹,蘇內司,不妨命人去盤問一眾宮女,問一問各自聽見這話是誰說的,如是一層層上去,總能查到。”
周貴妃護持我道:“唉!妹妹我的看法倒和二位不同了。還是先處理和尚與女官私通吧?”
而此時,何總管卻哈哈笑了起來。
又極其諷刺的口氣說道:“淑妃娘娘,蘇內司,依小臣所見,不用查了!造謠傳謠的人,就在這站呢!”
她指向了我!
我耳朵一鳴,但保持著鎮靜。
何總管指著我說:“前番兒耶伽法師得了奇癢之癥,就是這丫頭和貴妃在場。今時今日,一群人拉著法師不放,非要潑濕他的衣裳,又是這丫頭和貴妃在場。”
“就是她!”何總管紅著眼睛咬死了我。
我連忙分辨道:“淑妃娘娘、內司大人,請明鑒。小臣只是和貴妃娘娘投緣,一起玩耍罷了。”
貴妃連忙攬著我的肩膀,痛斥何總管道:“大膽賤人!自己不認錯還胡亂攀咬!你是說本宮也有意陷害你不成?”
淑妃經過思考后說道:“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有證據,蘇內司就開始辦理此事吧。”
姑姑領命,正色呼道:“來人,將何總管,苑馨兒,并其余佛光寺宮女,一并帶回內官局。”
何總管的雙臂立時被押住。
臨走之前,還要再咬我一口,紅著雙眼喊道:“蘇大人,有道是過慧易折。你房里這姑娘太過精鉆,我斷她活不到成年,定會夭折!”
我盯著她,她盯著我,這理直氣壯的詛咒像個木棒打在我的頭上。
一向盡量平和的淑妃忍不住了,斥她住口。
姑姑冷笑道:“那就不勞動何總管費心了,這孩子本官會好生看顧的。帶走!”
腳步零碎,一群人被押走了。
貴妃拉著我:“既然如此,我們先退下了。”
淑妃笑著點點頭。
我們一溜小跑,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我們才放聲大笑。
這個節過的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