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起來，我就精神抖擻了。

　　「汝若望歸，當歸澗尋」

　　看來，哪天實在混不下去了，還有一條退路呢

　　我心中美滋滋，冬休也笑了：“今兒奇了怪，怎么沒有起床氣了？”

　　我得意著，扭了扭腰身道：“突然覺得，又自由了些。”

　　冬休提了提額頭：“咳，小大人的覺悟咱們可是趕不上了，我還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東東呢！”

　　我瞧著鏡中自己這身兒淺綠色白邊的六品官服，覺得比往日好看了一些。

　　今日早朝，御審北境王十惡罪之案。

　　李灈和木佳，已被糟踐的渾身黑泥兒。他們身后還有一群共犯。

　　皇上問：“哪個是監造大犀牛的？出來給朕瞧瞧。”

　　哈，這也是我好奇的。

　　后排有一個二十出頭的白面書生出列了，瞧上去沒受什么刑，動作順暢。跪地之時，還帶著些傲氣出來。

　　皇上問道：“你建造那龐然大物，并無數個鐵球一起發動，傷人的原理是何？”

　　那書生垂眸，淡淡回到：“此乃不傳之技，粗略來說，是與閃電一樣的東西。”

　　一旁的刑部尚書啟稟道：“陛下，此人乃是原中書令的私生子。算是大行皇后的幼弟。他參與進來，便是為家族復仇。從前念王府有傀儡鬧鬼之事，也是他做下的。”

　　皇上一直歪著頭看著那書生，繞有興趣。

　　皇上似笑非笑：“不如，將你這精絕技術盡數說出，或者派給你幾個學徒。朕能免你一死。”

　　書生不以為然，只說成王敗寇，愿賭服輸，還望圣人賜死。

　　皇上不耐煩起來，擺著手道：“拖下去拖下去，想辦法讓他吐出來。”

　　侍衛們就把他提下去了。

　　隨即開始審問下一位少年，皇上亮聲：“木佳，現在見到你父親了，感覺如何啊？”

　　這家伙機巧的答到：“南柯一夢。見了父親一面，便心滿意足，不敢奢求其他。”

　　皇上呵呵笑了。

　　跟著，崔常侍呈上了兩道密折，揭露了那個讓李灈日夜心驚的“身世秘聞”。

　　原來，李灈的生父實為自己的叔叔。也就是太上皇的三弟，不知因何早被處死的三弟。

　　早年的陳芝麻爛谷子了，說到底，還是他們皇李家人，怕什么呢？

　　最后，列了李灈的十大罪狀。欽定于十日后斬立決。

　　其長子，王妃，一干謀士，一并問斬。

　　念縣主李愷愷年幼，撤玉碟，貶為庶民。其余側妃侍妾，一應沒為官婢。

　　木佳流放嶺南。

　　當論到那只有兩歲的小世子時，皇上猶豫了下來，“容朕三思，今日，就議到這吧！”

　　散朝了。

　　我經歷過的人肉馬戲，終于在此刻塵埃落定。

　　下了朝往回走，剛進到南一橫街，迎頭撞見一人。

　　我一看，周貴妃。

　　如今面黃肌瘦，眼神渙散……

　　我急忙請安，自然，在她面前請安就是意思意思。

　　她一看是我，愣住了，和往常一樣抱著我就哭。

　　我急忙為她擦著眼淚：“如今這是怎么了，兩個月未見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得。”

　　她抽噎道：“兩個月未見，云露已經被打死，柳阿嬤也已然在宮正司關了一個月了，我來找圣人求情。”

　　我急忙勸道：“現在不是時候，圣人正為北境王小世子如何處置焦心，不如我隨你回青鸞宮，好生分析分析。”

　　她還愿意聽我的勸，于是挽著我的手臂，一副有了依靠的模樣，讓人覺得很是可憐。

　　正走著，路邊竄出一只小獵犬，對著我倆一陣狂吠！

　　周貴妃小聲驚呼，“啊，又是這死狗，德妃怎么連個狗都看不住。”

　　周貴妃越怕，那狗越往她身上撲。我嚇唬著狗，可它就是不走。

　　這狗也是少見，還會見人下菜碟，看了看我的臉色后，覺得我不會真的傷害他，就繼續找機會往貴妃身上撲。

　　貴妃也是，怎么出門不帶個人呢？

　　我被擾的煩了，一腳踹在了狗身上，順帶踢飛了鞋子。

　　那狗嗷嗷兩聲，雖不敢再過來，但對著我的鞋子一通啃咬。

　　我去！

　　這時耳邊響起一句嘲諷：“哎喲，小書女踢的好！我們娘娘昨天還說這狗欠打呢，您就替著教訓了。”

　　我扭頭一看，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嬤嬤，梳著矮髻，還帶著朵小紅花。

　　這些嬤嬤們身份特殊，不是后妃的奶娘，就是娘家跟來的保姆，雖沒有品級，卻又和主子最親近，很是難纏。

　　她彎腰撿回了我的鞋子，拍了拍灰，語氣矯情著：“壞了，小書女的鞋子被這畜生咬破了幾個洞。不如，隨奴婢一起回趟褔德宮換一雙？”

　　我拿來與自己穿上，婉拒道：“不用了，一雙鞋子而已。”

　　這時德妃牽著她那條狗過來了。頭上也戴了兩朵紅花。不愧是一處的人，頭上的顏色真多。

　　她的氣質很浮，矯揉造作，笑的時候叫人討厭。

　　唱戲一般開口了——“本宮剛在都瞧見了，損壞了小書女的鞋子可不妥。咱們這福德宮上下好幾個都是繡娘裁縫出身，哪有不賠一雙的道理。”

　　說罷，就親手上來扯我。

　　周貴妃欲要來阻，我便笑言沒事，叫她先回青鸞宮，晚些再去找她。

　　呵，青天白日的，去你一趟福德宮又如何，還能吃了我不成？

　　一路隨了去，剛入了院子，德妃便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了，屋都沒讓我進。

　　嗓音挑著：“去，看準了這丫頭什么鞋號，拿一雙漂亮的，合適的。”

　　我也只無言等著。

　　片刻后，剛才那嬤嬤果然拿回了一雙繡樣精美的新鞋。只是，放在我眼前的時候，卻發現，它小了！

　　紅花嬤嬤翻著眼皮說道：“奴婢精心挑了這雙，快試試吧。”

　　我冷笑：“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穿小鞋？”

　　德妃一擲茶杯：“你好大的膽！本宮好心賜你繡鞋，你還不領情謝恩！快，伺候她穿上。”

　　沖過來的嬤嬤宮女把我淹沒。有人按我，有人拽我的腿，我一聲尖叫，鞋子被強套在了腳上。

　　里頭有刺！

　　不僅是小，還有刺。

　　鉆心的疼痛使我撐在地上扭動著身體，我伸手去脫那鞋。

　　“誰叫你脫的？”德妃將她那一柳彎眉挑的更高了，滿面愜意的看著我道：

　　“穿好它，滾吧。若是敢脫下來，本宮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我已疼的滿面漲紅，整條腿都疼的顫抖。

　　我強咬著牙齒，一點點的站起來。每一步的挪動，都使那些刺鉆的更深一些……

　　在她志得意滿的譏笑聲，我步履蹣跚的走出了福德宮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