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三月十五,皇后大葬。
冥幣如雪,白練遮天。
一眾披麻戴孝,腳踩白鞋,滿頭白花。從內到外,從上到下,一應兒的素白。
天還未亮,儀式便已開始。當皇上在靈牌前燒上了三炷香,躬身拜了拜,便正式起棺。
送葬之人自皇宮到陵寢地宮,路程近百里,皆為步行。不過沿途會搭設“蘆殿”,以供送葬隊伍休息。
整個隊伍,前有引蕃人,次有鹵薄儀仗隊,再是抬棺槨梓宮的杠夫,而后是全副武裝的侍衛。
侍衛之后便是以皇上龍攆打頭的送葬親眷臣屬,皇親國戚。
隊列的最后為大批的和尚與道士。
粗略估計少說一千五百余人,不得不謂龐大震撼!
……
步行一百里地!
我明明應該早一點制作一雙輪滑鞋的啊。
我跟在隊伍里,四下找著奕安哥,可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打扮,面部又半掩在麻布里,啥都看不清楚。
這一路叫人崩潰,走的人腳底生煙,眼前發黑。
走夠一個時辰之后,就能聽見身旁的貴家公子小姐累的長吁短嘆。
后來我實在遭不住了,所幸假裝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而后終于得了救,被身板結實的宦官背著,走了好長一段路,喜大普奔。
我也就趴在人家肩頭閉目養神。
自半夜三點起來,五點出發,直走到下午兩點才到陵墓的地界。
背著我的人拍了拍我:
“小菟子,快醒醒,要到了。”
咦?怎么是奕安哥的聲音?
我睡眼惺忪,看向他的側臉。真的是他!
我又喜悅又好奇:“怎么是你呀?”
他雖累但語氣溫柔:“我在后頭瞧見前面有一人體力不支,被人背了好久,越看越覺得像你!于是乎,就揀了你親自背著唄~你倒好,睡得那個香啊!”
我哈哈直笑:“反正也不會被扔到大街上,我只管睡我的。”
他笑著一使眼色:“喏——,前頭幾個都是學你的,你個小壞蛋啊。”
咯咯咯,我甜笑著,一覺醒來就在奕安哥的肩膀上了,心里怎會不甜。
到了地方,司儀女官在整肅隊列,我從他背上下來,小聲問他道:“你在信中說,不宜來此處,是為什么?”
他扯了一下我的袖子:“不好在人堆里說,并且,那瘋婆婆話說的斷斷續續,我也只是推斷。”
我往前張望一眼,耳聽哀樂大奏,便知儀式將啟。
而后按照儀典的規制,按隊列班的步入地下宮殿。
前頭隊列進入了不少,高大的墳丘才豁然于面前。
氣派宏大的地下宮殿,入來后陰風陣陣。
“咦~~~,原來還要進來。”我嘀咕著,惹得念奕安一笑。
過了幾道大石門,來到了地宮的中央廣場。
這墓穴算是把地上的昭慶殿搬到了地下。
地宮大殿前,高懸明月珠為日月。龜油膏為燈油,制成了高大的長明燈。
金銀為鳧雁,玉石為松柏,墓室穹頂上畫著天文星圖。地下人造湖渠——待棺槨安放完畢,我等退出之后,再用機械將渠中灌滿——水銀河就象征江河大海,川流不息。
念奕安小聲跟我說:“這陵寢原是三十年前,前朝的皇帝為自己準備的。剛建到一半,王朝便覆滅了。于是就空置于此,風吹雨打幾十載,倒是未傷根本。”
我訝異:“哦~,怪不得三個月便可完工,原來是這樣。”
隊列停了下來,聞聽正前方敲敲打打,法器齊鳴,入葬儀式已開始。
位于最前的皇上,正處于墓室,而列隊冗長,我們這些人只能站在地宮廣場上。
前面在跳什么大神我也看不著,只好低著頭邊閑聊,邊無意識的用鞋子劃拉著地板。
腳下石磚不太一樣。
至于哪里不太一樣,一下子說不清楚。覺得它發軟!
鞋底搓那地表搓久了,還能勁搓下一層黑乎乎的皮兒下來……
我喚念奕安:“快瞧!這是什么。”
他低頭,學著我用腳尖搓地,結果那黑泥越搓越多,生生在地上挖出一個小坑來。
我倆面面相覷。
他彎腰捏了一點那黑泥,搓了搓,聞了聞,皺眉道:“有一些腐臭之味。”
嗯哼?
我疑惑道:“地宮不是全部為石頭砌成嗎?方得萬年不壞。這是什么怪石頭?”
瞧著粘在鞋幫上的粘稠好像快能拉出絲來,只覺一陣惡心。
恰恰此時,前頭一人碰倒了路邊的燭臺,燃燒著的蠟燭嘩啦啦砸了一地。
本不算什么事,可濺在地上的火星卻久久不滅燃了起來,對對對,把地板給燒著了!!!
火團竟越燒越大!
前面的人蹦起來欲要踩滅火種,一人亂動,十人忙亂。
片刻間身邊的人幾乎全部跳起了踢踏舞!!!
就在這踩踏之間,地面到開始搖動,但很輕微,只是讓人有一些頭暈。
我拽起念奕安就往外跑。他搖搖頭喊到:“人太多,路又窄,只怕擠不出去。”說罷他提溜住我,扒開旁邊的人,把我放進了等下裝水銀的干水渠里。
他喊著,“這里定然最堅固,你先呆著,我回去找父親!”說罷他便扭頭跑了。
“喂喂喂!回去危險啊!”
他大喊一句:“聽話!”
再瞧廣場中央——我們剛才站的位置,那些火苗在地上匯成了火龍,扭扭曲曲。人們越來越慌亂,四面亂跑。墓室大殿里的人又往外擠,一時間沖沖撞撞,亂作一團。
雜亂之中,莫名其妙的轟隆聲漸響,地表開是震動,許多人大喊著地震了,地震了!
我驚的魂不附體。
緊著這一種轟隆咆哮,廣場的最中央塌下去了一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