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野盡量減少了跟顧念慈通話,因為不想打擾她。
轉眼高二,顧念慈的成績在一中也是穩居第一。從小縣城過來借讀的女孩,穩居榜首,一中的老師說起她也都是一句“厲害”。
卓野也逐漸在廣東那邊站穩了腳跟,自己包攬一些工程,錢包也逐漸鼓起來。
那天是他去存錢,整整五十萬。他記得的,那時彩禮錢。
剛從銀行出來,晚上的時候他找浩子喝酒。浩子沒跟他住一起了,好像找了個女朋友。
卓野也是那天才知道,浩子的那個女朋友是黑道上某個人物的二奶。
浩子被按在地上打,滿臉是血,卓野報了警,但警察出警也是需要時間的。
卓野護著浩子,腿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棍。劇烈的疼痛讓他直接跪了下去,那群人還不放過他,又是一棍。
“嗯——”卓野一聲悶哼,骨頭斷裂的疼痛如此清晰,嘴里含的血流出來,有幾撮發絲被血打濕粘在了一起。
“香姐也敢動,不知死活。”一個壯漢罵罵咧咧,呸了一口痰。
“行了行了,別給打死了。”
“靠,條子來了?!?p> 幾個壯漢抱頭鼠竄。
浩子的一雙眼睛腫成了核桃,淤青又帶了血絲,眼皮被擠壓在一起,眼睛只能睜開一道縫。
“哥,你沒事吧。”
卓野疼得說不出話,咬著森白的牙,額頭上全是冷汗,他的腿之前在工地上受過傷。
警察抓到了三個混混,有幾個跑掉了。
卓野和浩子被送去了醫院。
呼吸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心臟跳動和點滴滴落的聲音都很清楚。
出院的時候卓野異常的沉默,眼底死灰一片,他的腿很可能會坡。臉留疤了,腿瘸了,之后可能干不了工地……
卓野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拉著窗簾,漆黑一片。
“哥,咱們多做做復健,一定會好起來的?!焙谱诱f,他帶了骨頭湯過來,排了很久才買到的。他的臉上的淤青還沒消散,看起來很滑稽。
“放那吧。我想一個人冷靜冷靜?!?p> 卓野的眼瞼下一片青色,顯然是好幾天沒睡覺了。
“哥,你打我罵我吧,都是因為我,才把你害成這樣……”浩子坐在沙發上,眼淚突然就止不住的流。要是沒有卓野,他可能早就死在廣東的哪個小巷子里了??墒且踩际且驗樗?,才害得卓野成了這樣。
“你沒錯……”錯的是世道不公。
顧念慈這幾天給卓野打電話、發短信,那邊都沒回。她有點生氣,但也體恤他獨在異鄉打拼的不容易。
她都想好了,等兩年后考去廣東的大學,去見他,和他在一起。到時候也大學了,她就和卓野一起在外面租房子,如果可以,大學畢業,她就嫁給他。
因為放國慶,七天小長假,顧念慈一個人回了陳家橋。
才短短一年,陳家橋的一些老人都相繼去世了,又有一些小孩出生,陳家橋的清溪河潮漲又潮落,顧念慈覺得自己長大了。
但是要擊潰一種感覺輕而易舉。
陳家橋的人都知道那是顧念慈是一個人在家里。
半夜三更,顧念慈被驚醒,有人在敲樓下的卷簾門,她房間的窗戶被石子兒扔得啪啪響。
醉酒的混混在樓下叫囂,帶著滿口污言穢語。一種從脊椎骨生起來的寒意讓顧念慈的手臂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長得白白凈凈的小娘們兒,那身段媽的……”
“十七八歲,嫩得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
講話聲太清晰了,在午夜里像一條條毒蛇直往顧念慈的耳朵里鉆。
“喂,張叔你能不能來一趟,我家樓下有人在踹門。”顧念慈背抵在房門,給派出所打電話。她拿著手機的手骨節泛白,平時里怎么冷靜自處,但到底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無依無靠,無援無助,顧念慈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好好,我也這就過來,你別怕。別掛電話。”張叔是派出所的所長,是個剛正不阿的人。顧爸在走之前,讓顧念慈把派出所的電話和張叔的私人電話都存在了手機里。
陳家橋本來就不大,張叔沒多久就騎著摩托車過來了。
顧念慈在樓上聽著下面的動靜,那群人不承認剛才在踹門,只說是路過。張叔警告了他們,還是不得不讓他們走了。
張叔讓顧念慈別下去開門了,顧念慈就在電話里給張叔道了謝。
張叔家里只有他和他女兒張芽,他本想讓顧念慈去家里借宿的,被顧念慈回絕了。
之后顧念慈就再也睡不著了,樓下又重新安靜了起來,蟲鳴、風聲、白光逐漸逼退濃稠的黑暗。
她僵硬的身體逐漸放松,順著門板坐下去,手臂抱著雙膝。
天大亮的時候,顧念慈給卓野打了電話,那邊還是沒人接。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接電話的速度越來越慢,他給她打電話的頻率也越來越低。
原來喜歡,真的是會在時間里被慢慢的消耗掉的。
卓野呀卓野,原來連你也不要我了。
“卓野,我們分手吧?!?p> 拇指摸索在發送鍵上,半晌,終于按下。
沒有關系羈絆的時候,就該沒有期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