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飛仙鎮。
飛仙鎮說是個鎮,可景象卻跟荒山野村差不多,即便是在集市上,也是人煙零落。
魏長風和趙小滿轉了一圈,從剛才進了鎮子到現在,見到的人還不到二十個。
又走了一會兒,趙小滿站住腳,眼前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客棧。
她朝魏長風拱手,“魏大哥,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說好了,在外都不叫官名。
魏長風微微頜首。
趙小滿大步跨進店門,如料想的的一般,里面并沒有多少人,有那么一兩個坐在一旁喝茶的,看一身行頭也都是外地人,大約只是路過這兒歇個腳。
只見那掌柜的倚在柜臺邊打著盹兒,店小二靠在一邊,也是不甚上心。四下里都快結蜘蛛網了。
見趙小滿走近來,那店小二才回過神,也沒有那甩汗巾的招牌動作,應付道:“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他心下覺得自己幾乎可以替她回答了,這邪氣地方,誰住呢。
“呃…我要兩間房,普通的就行?!?p> 那店小二顯然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地點點頭,道:“住…住店啊,噢噢噢,好好,住店,住店…”便跑過去叫掌柜的。
趙小滿心道,這生意是有多不好。
掌柜的被叫醒,重復了一遍那店小二剛剛的反應,而后親自捧著房牌號上前來,笑臉相迎,“兩位客官,咱這里的條件可是整條街上最好的啊,這么多間房,您看看,要哪間?”
趙小滿客套笑笑,心下道,整條街上就這么一家客棧開著,還真是,條件最好的呢。
她選了兩間挨著的房間,把其中一個遞給魏長風。
魏長風付完銀子后,二人便一同上了樓,找到房間,趙小滿先是推開門,便有一陣灰塵散開來。
趙小滿忙別過臉,嗆了兩下,抬手在面前扇了扇,只見隔壁魏長風已經進屋了。
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傍晚,趙小滿叫來小二收拾了一下屋子,這會兒她的房間已經整好了,那店小二便到了她隔壁屋去忙活。
她開了窗戶透氣,走到桌邊甫一坐下,便聽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
“是我?!?p> 聽聲音,正是魏長風。
“進?!毙M向外道。
門吱呀一聲打開,魏長風走了進來,然后又轉身關上門。
只見趙小滿坐在桌前,打開茶壺蓋煞有介事地檢查了一番,一邊道:“呃,您怎么來了?”
“屋里有人在收拾?!?p> 他坐到趙小滿對面,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茶壺,“你一直在看什么?”
“嗐,看這周圍都不干凈,我怕里面有蟲子,這便檢查檢查?!?p> “你還怕蟲子?”
“你不怕,難道你還能心平氣和地吃下去?”
魏長風淡淡道:“從前在山間訓練,運氣好的時候能殺一頭狼,若是倒霉了,便是蟲子也得吃下去?!?p> 魏長風是玄機營暗衛出身,嚴酷的訓練,多年的磨礪,到了今日的位置,皆是血淚往事。
趙小滿是知道這些個是由的,想想自己的經歷,跟他比起來,還真的是不值一提。
“以后魏大哥的伙食我包了,絕對不讓您吃蟲子。”她打包票道。
茶壺檢查無誤,趙小滿給他倒了杯茶。
魏長風接過茶杯,又似漫不經心,“那就說定了。”
這時,趙小滿抬頭看他,魏長風只是看著茶杯,微微點了下頭。
趙小滿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蹲下,耳朵貼著門聽了一會兒,這才回到座位上。
“走了?”魏長風抿了一口茶,問道。
“應該是走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走遠?!?p> 自從進了這客棧以來,他二人都覺得有人在盯著他們。就在方才,魏長風前腳剛關上門,后腳就有人湊了過來,躲在外頭聽著墻角。
趙小滿檢查茶壺,其實也是想看看里面有沒有毒。而由于不能顯露身份惹人注意,不好貿然出手,他二人便默契地閑聊了起來。
趙小滿湊到魏長風邊上,壓低聲音道:“將軍,這客棧有問題啊。”
這里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里面還偏偏有人形跡可疑,沒問題才是有鬼了。
“那店小二腳步虛浮,不會武,更沒有內力,而方才在外偷聽的人,卻是用內力斂了氣息的。這般來看,不是同一個人。”魏長風也壓低了聲音,回道。
“那咱們是不是得查快點兒?待久了,只怕被人識破。”
“有我在,怕什么,”魏長風垂了垂眼,又道:“一百名暗衛已經潛伏進來,他方若有異動,只消半柱香的時間,便會有人趕到?!?p> “是是是,將軍…哦不,魏大哥想得周到,那我這小命,就托付在您手里了?!壁w小滿殷勤地笑笑。
魏長風對此不作反應,繼續道:“趁今日我們初到此地,大梁暗探還沒有什么準備,多出去轉轉?!?p> 他接著說道:“過會兒,我便出去將之前留意過的地方再查一查,你就在這客棧附近看看,不要輕舉妄動,亥時過半,必須回屋?!?p> 趙小滿配合地點頭。
天色漸暗。
趙小滿用過飯食,便下了樓,這時候大堂里都沒客人了,只有那店小二手上拿著塊桌布,百無聊賴地對著一張桌子左擦擦右擦擦。
“這桌子很干凈了啊,莫非是要磨成鏡子用?”趙小滿走上前去,打趣道。
那店小二回過神來,朝她頜首笑道:“客官說笑了,我這只不過是沒事干,這么早又睡不著,打發時間罷了。”
“真巧,我也是閑著沒事,吃飽了出來轉轉,消消食?!?p> 趙小滿坐到長板凳上,漫不經心地問道:“小二哥,打進了這鎮子,我就覺得奇怪,這飛仙鎮怎么這么荒涼?”
“姑娘,聽你這口音,是京城人氏吧?”
“喲,小二哥倒是有耳力?!?p> 那小二干脆坐下,將那桌布搭到肩膀上,滔滔不絕起來。
“姑娘別看咱這飛仙鎮現在荒涼,擱在以前,可是跟那個祁州城都有得一比!”
他指了指祁州城的方向,又道:“只不過啊,就在兩年前,鎮上幾百號青年男子全部消失,一點蹤跡也無。姑娘,你說巧不巧,那天正好是七月十六,前一天可就是中元節啊,大家伙兒都覺得是鬼神作祟,嚇破了膽兒的都有?!?p> “竟有這事?”
兩年前,她還在京城里待著呢。后來到了祁州城,關于飛仙鎮,也只是聽說不太干凈,她也只當聽傳言,畢竟不是祁州的主要地界,她不曾留意。
“是啊,當時走的走,散的散,留下來的要么是有田產的,要么就是老得走不動的,還有就是我這樣,被親戚從外頭拽回來照應鋪子的。”他掃了一眼四周,小聲道:“而且我看啊,過不了多久,我舅,也就是我們掌柜的,也要收拾收拾走人咯?!?p> “出了這么大的事,怎么不報官呢?”
那小二頗有些氣憤,道:“報了呀,聽說這事兒一出,馬上就有人到那祁州城報官了,只不過這神神叨叨的事,能查出什么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那知府大人還讓我們不要亂傳,也就是讓我們閉嘴呢!”
“你說的知府大人,就是孫運英?”
“是啊是啊,就是姓孫的,”那小二哥看她,問道:“姑娘,你不是京城來的嗎,怎么連這小地方的知府是誰都知道?”
趙小滿忙扯道:“啊,我們是要到祁州城去做生意的,自然要打聽一些當地的人事?!?p> “對對對,這年頭做生意可不是容易的事兒。”
“是是是,”趙小滿附和道。
小二哥絲毫不嫌口渴,也許是太久沒人同他說話,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繼續道:“姑娘你是不知道啊,那事兒一出,也就不到半個月的時日,咱這客棧里三十幾號人,除了十幾個小伙子失蹤了,剩下的人,居然走得只剩下我舅了!”
趙小滿接話道:“所以,掌柜的就叫你回來幫忙?”
“是呀,這么大一間客棧,現在才三個人照應著?!?p> 趙小滿便問道:“這客棧里除了你和掌柜的,還有什么人?”
“還有田廚子,一年前才來的呢。”
“自愿來的?”
“是自愿的,當時我們還納悶呢,居然還有人上趕著來著飛仙鎮?!?p> 她問道:“他不是本地人?”
小二哥擺擺手,道:“不是,他自己說是北邊的人,聽口音也確實是。”
趙小滿點點頭,道:“倒是有膽氣啊。”
“哈哈,還別說,這廚子可勤勉的很,除了他那一方灶火間,哪兒也不去,連睡覺都在那睡,平時干活也不用別人幫忙,砍柴挑水,啥都行?!?p> 趙小滿若有所思,問道:“這么能干,那位田廚子,是不是會武???”
“是啊,姑娘這都能猜對了?!毙《绮幻怏@訝,繼續夸那位大廚,“田廚子身手不錯呢,我雖然沒看他跟誰打過架,但就看他劈柴禾那架勢,肯定是習武之人,誒,我舅也這么說呢。”
趙小滿略揚了揚嘴角,看了看窗外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