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你怎么會在這里！這些天你一個人過得怎么樣，你知道嗎，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你！”我太過激動，顧不上禮數，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仿佛這不是明代巷尾，而是二十一世紀的街頭，忘我的、荒唐的舉動引得周圍的男女老少議論紛紛、驚叫連連。

　　懷中的女子被我這通毫無征兆的狂風驟雨震驚得呆若木雞，片刻過后才如夢初醒拼命掙開我的雙臂，揮手欲扇我一耳光，卻在最后關頭停在了半空中——到底人家還是個淑女，我可以瘋瘋癲癲不顧形象，她可不能為了我一個癡漢而放棄形象管理。

　　“你認錯人了！”女子音帶慍怒，臉色很不好看：“我不是什么銀雪金雪，我是孔家的侄女，您失禮了！”

　　“銀雪，你不記得我了？”我看著她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疑惑地問道。

　　“這位郎君你在說些什么啊？”她被我糾纏得甚是不耐煩。

　　我突然想到她之所以和我對話是因為這“銀雪”二字的古音和現代漢語的發音區別并不太大，不是她失憶了或者故意不與我相認的。

　　“你，不是銀雪？”我將信將疑，看她那滿臉驚恐與厭惡，實在不像銀雪，可那五官輪廓，卻分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她不是銀雪又能是誰呢！

　　“我當然不是了！公子你確實認錯人了，你我二人未曾謀面，我又常年待在深閨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不是今日有貴客相迎，小女才不肯拋頭露面呢。”女子氣急敗壞地一邊回答一邊在丫鬟的幫助之下整理衣服，還抽出隨身的繡帕輕輕撣了撣，這一微小的細節足以看出她對我的反感與嫌棄。

　　我愣住了，實力丟面子都是小事兒，我忘卻了及時誠心道歉和盡力挽回禮數，就這么直直地、呆傻地站在眾人面前，滿腦子都是銀雪生死未卜……

　　//

　　//

　　//

　　韓德讓沒有騎馬，只是取下了掛在馬鞍上的彎弓與箭囊，邊走邊朝著天際漫無目的地放空矢，似乎要將熊熊燃燒的妒火與滿心的不甘全都發泄到遼闊而空蕩的天空中。

　　突然，頭上云下、身前背后飛過兩只鳥來，一為灰鳧、一為黃雁，走了這么久，終于遇見點活物了!韓德讓很是激動，趕緊搭弓，伸手取箭，欲來個一箭雙“雕”，可一摸卻發現囊空如洗，里面的箭已被自己揮霍干凈了!正當他因遺憾與后悔而低聲嘆息時，忽然，一支羽箭出現在他手邊，他回過身來一看，遞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蕭綽。

　　“燕燕，”韓德讓很詫異，卻故意用平淡的語氣掩飾情緒問道：“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呵，這重要嗎？”蕭綽笑了一聲，瞥了一眼天，將手中的箭舉到韓德讓胸前說：“我覺得還是先把這獵物射下來才要緊，機不可失，兵貴神速，再啰嗦鳥都飛走沒影了！”

　　韓德讓沒有猶豫，接過箭來，瞄準后發弦，伴隨一聲輕而沉穩的“中”，二鳥為飛剪貫穿，應聲落地。

　　蕭綽也驚嘆于韓德讓高超的射箭水平，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背影，深深著迷。以前只是從古書上看到過養由基百步穿楊，聽母親講過外祖父的義父，晉王李翼圣一箭雙雕，卻不曾親眼見過，今日算是開了眼了。

　　韓德讓撿起雙鳥回到燕燕身邊，把奄奄一息的鳧雁拿給她看，緩緩說道：“關鍵時刻連支羽箭都要你來給，若是沒有你在身邊，我能成什么事呢？這還有什么意思呢？”這語氣頗具調侃氣息，卻也摻了一番心酸滋味。

　　“這不是我的箭，而是你自己的，我只不過是把你射出的空箭拾給你而已，你又何必謝我。”

　　一經提醒，他便剝開蓬亂的鳥羽，果然看到箭竿上刻著韓氏家徽——看來是這墜落一路的羽箭暴露了他的蹤跡。

　　韓德讓默不作聲，他趕緊瞭望四野，看看是否“隔墻有耳”，他那聲“燕燕”若是傳到皇帝耳中，那這事就可小亦可大了。

　　“放心吧，這里除了你我，并無她人。”蕭綽果然聰慧，一眼便洞穿他的心思，早就摸透他的想法了，她自問自答道：“我想，接下來你要問我剛才那個問題，那我就直說了吧！我來，是想證明一樣東西！”

　　“哦？什么東西？”

　　“我要證明，你心里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