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凜讓她整得有點兒心理陰影,她往前,他就往后,她再往前,他只能伸出胳膊將人攔住,“站住。”
她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說話,這溫泉水里的硫磺酸是能夠壓制甚至抵消你體內毒性,但你一說話可就破了功,再多說幾句,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君慕凜都無語了,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是該發火殺人,還是該找個角落先躲躲,畢竟他眼下是什么都沒穿的,對方卻一身衣袍立立整整,這不公平。
他十分糾結。
白鶴染這時已經抬頭向上看去,因有溫泉,視線上方起了層薄霧,但還是能見萬丈高崖直垂聳立。自己就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雖然下方是水,但若不是在墜崖之前這身體里就已經裝著她的靈魂,只怕即便先前不死,這一摔也得沒了命。
她收回目光,“剛才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話間,還又低頭往水下瞅了去。
君慕凜胸悶氣短,“你不用說到什么就去看什么。”
“哦。”她抬起頭,吸吸鼻子,一冷一熱之下好像還有點感冒。“總之我真不是故意的,剛剛那樣的行為只是人在危難時的自然反應,我把你……的那個,當成了救命稻草。”
他真怒了,“稻草?你敢再說一遍?”這丫頭居然拿稻草來侮辱他!
“呃……不是。”她在心中選擇用詞,應該叫什么?“木棍?樹樁?樹樁也是小樹樁。”她放棄這個話題,面上有些煩躁,手臂往后面背過去,試圖拔掉背上的針,可惜試了幾次都夠不著,于是干脆轉過身,“不是問我背上有什么東西嗎?就是這些針,你能不能幫我把它們拔出來?”
“絕對不能!”
他只不過到邊關去打了一年的仗,如今東秦民風已經開化到這種程度了?
君慕凜面色沉了下來,“說,你究竟是何人?”
她卻不耐煩了,“至于么?咱們萍水相逢,雖說有了那么點點肌膚之親,但也是情非得已無心之過,沒必要因為這個就要打聽我的老底要我為你負責吧?”她說著話轉過身,長發帶著水花飛濺起來,甩了他一臉水珠。
他深吸一口氣,罷了,不跟瘋子一般見識。
“給句痛快話,能不能幫我把背后的針拔下來?做為報答,我可以幫你解毒。”
“幫我解毒?”
君慕凜雙眉緊皺,死死盯著面前的女子,警惕心升至極點……
這小姑娘能看出他泡在溫泉里是為了化解毒性,已經足以讓人驚嘆了,這會兒卻又說能解了他的毒,若非真是瘋子,那便是有些來頭的人。
再看看他自己,從掌心到手臂再至前心,皮膚除了因溫泉水而泛起的紅潤之外,并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這更讓他詫異。
他有怪癖,從小就害怕女人碰觸,除了將他養大的皇后娘娘,和皇后的女兒君靈犀之外,其它異性只要站他三步之內他就會打噴嚏,一經碰觸身上還會起疹子。
可是很奇怪,這個小姑娘與他之間何止接近和碰觸,人家說得沒錯,都已經肌膚之親了,他的身體卻并沒有任何特殊反應。當然,除了被她握過的那個地方之外。
也就是說,他居然對這個小姑娘沒有產生排斥!
這沒有道理!
“喂!到底成不成交?”白鶴染有些急了,溫泉水里本來就熱,背上十幾根縫衣針扎進肉里,一動就疼。再者她剛剛穿越過來,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理順想清,縱是這男人容貌絕世,她眼下也沒心思再多欣賞。“行就行,不行我再想想別的辦法,你給句痛快話。一個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忒磨嘰!”
君慕凜自認一向是個干脆利落殺伐果斷之人,活到十八歲還從來沒人說過他婆婆媽媽,今日真是邪了門,他到底是遇了個什么怪胎?
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面前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十二三歲,穿了身灰撲撲的舊袍子,有些大,款式和顏色都不像她這個年齡該選的,到像是哪個三四十歲的婦人穿舊了不要扔給她的。這會兒落入水中,袍子盡濕,連散下來的頭發都緊緊貼在腦皮上,面上無妝,許是凍得久了,慘白慘白,十分狼狽。
可縱是這樣,那眼角眉梢透出的靈機勁兒依然藏不住,就像這谷間凍雪,即便新雪覆蓋,寒芒精銳還是會迸射而出。她這張小臉,膚白勝雪,眉目如畫,黑漆漆的一雙大眼珠嵌在上面,睫毛忽閃,頑皮靈動。
小姑娘這會兒與他斗著氣,鼻子皺巴著,小下巴也向上微揚,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慘白的臉色被她這模樣一襯,竟也顯得容光照人。
第一次有人這樣同他說話,他也是第一次這樣打量一個女子,這一聽一打量,似乎……還不是太討厭。
“轉過身去,我為你拔了就是。”他干脆親自動手將人轉了個圈,目光一掃,十數枚半掌長的縫衣針便落在眼底。心里忽就有些不大高興,精怪剔透的一個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狠毒到對她做這樣的事?
手臂揮落間,十三根針拔了下來,根根沒了一半入肉,拔出來時都帶著血。
她長出一口氣,動動身子,疼是還疼,總歸是比針還在肉里的感覺好上許多。
于是轉過身,沖著君慕凜嘿嘿一笑,“謝謝啊!”伸手將那十三根針接了過來。
“你說替我解毒……”
“跟你說了不要多說話,沒記性。”一句嗆白把他給堵了回去,他正待發火,卻見面前的小姑娘捏著十三根帶著血的縫衣針突然下沉入水,緊跟著就覺小腹一陣刺痛,那十三根針竟然圍著他的那一處扎了一個半圈兒!
君慕凜震驚了!
三觀都毀了!
該死的這丫頭到底在干什么?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她到底懂不懂男女有別最緊要的是別在什么地方?
恍神間,針已被拔出,白鶴染重新探出水面,“真是麻煩,幸好有這溫泉里的硫磺酸一直壓制著,否則你這毒已入了丹田,人一出水可就要游走全身了。”她臉上帶著幾分嫌棄,“我是給你治病驅毒呢,你兄弟激動個什么勁兒?”
“我樂意!”他今日真是被這死丫頭氣得火竄竄的,那種想拍死她的念頭又涌了上來。然此時在那十三根縫醫針的作用下,他竟已能清楚的感覺到下腹溫熱流通全身,毒性正在快速消除,著實讓他驚訝不已。
“行了。”她瞅了一會兒開口道:“半個時辰內不要用內力,之后便沒事了。這就算是我今日輕薄了你做的補償,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也不問你什么你也別問我什么,咱們后會無期兩不相欠。”
她說著就要走,君慕凜正驚于她神奇的針法,冷不丁聽到這么一句,下意識就想把人留住。卻不及他開口,四周林間隱有腳步踏雪的咯吱聲傳來,極小,卻還是入了他的耳。
白鶴染也停了下來,眉心微皺,身子半轉了回來。“沖著你來的吧?”她聲音壓得極低,“來人至少二十個,能摸尋到這處想必也是猜到了你會借用這眼溫泉來抑制毒性。”
君慕凜冷哼,“怎的就不是沖著你來的?十三枚縫銀針都能扎進肉里,想來結的也不是小仇。”他抬頭看看上方山崖,面上現了嘲諷,“被人扔下來的吧?”
“那又如何?不過是家長里短的恩恩怨怨罷了。扎我推我的是兩個丫鬟,可沒眼下這般陣仗。”她撇撇嘴,繼續往岸邊游,“能取四十九只紅尾壁虎的尾巴制成奇毒加害于你,這仇家來頭可不小,你的來頭更不小。我與你萍水相逢,可不能跟著趟這渾水,你善自珍重,我先撤了!”
她游得磕磕絆絆,標準的狗刨,因為著急,幾次都差點兒把自己給游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