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國慶的第一天,當我坐在國際機場的VIP候機室,看著一旁正閑閑地翻著財經雜志的顧宸澤,不禁有些傻眼。
“顧宸澤,你不是說是公司組織的集體出游嗎,為什么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啊?”我問。
某人頭也不抬,淡淡回了句:“難道你更喜歡一路上跟一群陌生人一起,沒玩沒了地相互客套?”
我是社交無能,可是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好嗎?
“那些不都是為了你的公司拋頭顱灑熱血的優秀員工嗎?怎么能說是陌生人呢?”我搭話。
顧宸澤終于從一堆數據中抬頭看了我一眼:“你的意思是你想陪著我慰問慰問我公司的這些優秀員工?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倒是很樂意當個平易近人的老板。”
我終于無話可聊。找了一份娛樂雜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直到廣播通知頭等艙的旅客登機,這才有些不舍地放下雜志起身。
一旁的顧宸澤忽然說了句:“以后有的是機會。”
一句話說的沒頭沒尾,著實令我摸不著頭腦。
上了飛機,找到位置坐下,是靠窗的位置,想到等飛機起飛便能看到藍天白云,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顧宸澤一上飛機便又拿了本雜志翻看起來,我閑的無聊,便左右打量起頭等艙的構造來。不一會兒,鄰座上來了一對60歲左右的外國人,看兩人之間眼神與動作,十有八九是夫妻,那外國男子體型高大,五官立體,眼眸深邃,舉手投足間對那女子愛護有加,即使上了年紀,也十分紳士且富有魅力,可以想象年輕的時候十成是個萬人迷,相較而言,那婦人就顯得十分平庸,五官并不突出,身材在外國女子中也不算高挑,不過臉上神色平靜淡然,舉止從容不迫,別有一番歷經歲月的魅力,看著那男子的眼神,也是滿滿毫不掩飾的愛意。這樣一對年過半百仍相愛相攜的夫妻,讓我不禁有些羨慕。
許是我微微走神間盯著那對夫妻看得太久,等到我回過神來,只見那婦人臉上透著疑惑,卻沒有一絲被窺探的怒意,反而滿臉笑容,朝著我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我連忙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看她的動作,估計是在跟我打招呼,便回了句你好。說完又想起他們可能聽不懂中文,便又用英文說了聲nice to meet you。
一直翻著雜志的顧宸澤終于放下手頭的雜志,頗是無語地看了我一眼,轉過頭卻又立馬換成了一副成功人士的嘴臉,謙遜有禮地跟那對夫妻攀談起來。
êtes-vous venus en Chine pour le tourisme?顧宸澤開口,似乎是個疑問句。
(你們是來中國旅行的嗎?)
那對夫妻對于顧宸澤會說同樣的語言似乎非常開心,兩人相視一笑,就見那男子又開口道:Oui, ma femme et moi aimons beaucoup la Chine, Vous et votre femme allez aussi voyager?
(是的,我和我妻子很喜歡中國,您和您妻子也是去旅游的嗎?)
話音落下,卻見那夫妻倆都拿眼睛看向我,我連忙一邊保持微笑,一遍輕動嘴唇問顧宸澤他們說了什么。
顧宸澤回頭望著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他們問我們是不是出來旅游的。”
我了然,連忙朝著他們點了點頭,又忍不住補了句:希望你們在中國玩的愉快,還有,兩位真的很般配。然后一臉期待地讓顧宸澤幫我翻譯。
顧宸澤看著我笑了笑,又轉過頭去看向那對夫妻:J’espère que vous avez passé un bon séjour en chine. en outre, ma femme m’a demandé de traduire pour moi, et elle a trouvé que les deux se mariaient très bien.(希望你們在中國玩的愉快,還有,我妻子一定要我代為翻譯,她覺得兩位真的很般配。)
那對夫妻聽顧宸澤說完,又是相視一笑,看向我的眼神越發溫和友善:Merci, vous et votre femme vous vont aussi très bien
(謝謝,您和您的夫人也很般配。)
盡管聽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看著顧宸澤臉上終于露出登機以來第一個會心的微笑,我就知道一定是好話。
“他們說了什么啊?”我問。
顧宸澤看向我,目光沉沉,眼底似乎有我看不懂的情愫在翻滾。我正想細細看去,飛機卻忽然顛了一下,我整個人跟著晃了晃,待到再要去細看,卻發現顧宸澤又恢復了一臉平靜。
想來是我看花眼了。
“他們說我很有眼光。”
我笑,被人夸得這么直接,怪不得冰山臉都能消融。
那對夫妻還在跟顧宸澤愉快地攀談著,我卻漸漸有了睡意。昨晚睡得有些晚,早上又是一大早起來,現在不禁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顧宸澤輕輕說了聲:“睡吧,到了我叫你。”那聲音輕柔低沉,莫名地讓我安心,便再也堅持不住,徹底睡了過去。
等到睡飽醒來,卻發現自己正靠在顧宸澤肩上,身上還蓋了件柔軟的毛毯,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低頭看去,頓時愣住:只見我的左手正被顧宸澤的右手包裹著,此時正搭放在兩張座椅之間的扶手上。
這樣猶如熱戀男女般親密的舉動讓我忽然亂了心跳,當下急忙抽出了自己的左手,又心虛地縮回毛毯了。
許是我動作太大,一直閉眼休息的顧宸澤也轉醒過來,見我愣愣坐著,不由問了一句:“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多睡會兒。”
我抬頭,見他神色間一派自然從容,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氣,看來剛剛只是一個意外。頓時自在了許多。
我問:“還有多久到昆明國際機場?”
顧宸澤閉著眼靠在椅子上,聞言看了眼手表:“快了,也就剩十來分鐘了。”
即使是再舒適的頭等艙,坐久了也同樣累人,所以當再一次腳踏實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的時候,我簡直有種如獲新生的感覺。
毫無形象地伸了一個懶腰,忍不住回頭對走在后面的顧宸澤笑道:“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感覺好啊,雙腳離地什么的真是太虛了。”
剛說完,就見先前那對夫妻正牽著手緩緩走來,見是我,又點頭笑了笑。我連忙放下還伸在半空的雙手,不好意思地笑著回了禮,一旁的顧宸澤從頭看到尾,笑得就沒停過。
當下出了機場,又乘車去了預先定好的酒店,沒過一會兒,托運的行李也送了過來,顧宸澤三言兩語辦好了入住,又讓人給我房里送了一些瓜果甜點,囑咐我湊合著先吃點,然后泡個澡休息一會,晚上帶我去逛昆明的夜市,最后還不辭辛勞的把我連同行李送回了房間,臨出門前還頗是不放心還叮囑了一句如果有事就直接敲門,自己就住隔壁,就差沒跟我說睡覺時候記得蓋被子,簡直是把我當三歲小孩子看待。
我又好氣又好笑,卻不得不承認,跟著顧宸澤這種人出門,真是放心到連腦子都不用帶。
出門的時候,配合當地的溫度,特意換了一件藍白條紋的無袖及膝長裙,頭發自然披散著別在腦后,等到了酒店大廳,發現先行一步的顧宸澤簡單的短袖襯衫搭配七分褲,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已經吸引了不少過往行人的眼光。偏偏好巧不巧的,那T恤竟也是藍白條紋的款式,咋一看,簡直和我的裙子別無二致。
我一時有些頭疼,看著顧宸澤這桃花緣,若是今晚我穿了這身跟他出門閑逛,定會被那些看上他的姑娘用目光殺死,當下便生了回房換衣服的念頭,不料轉身欲走,卻和顧宸澤探尋的眼光在空中碰了個正著。
那邊的顧宸澤顯然已經被路過姑娘們熱情大膽的目光看得不耐煩,見是我,便朝我的方向招了招手,用清晰響亮的聲音喊了聲:“燃燃,過來。”
我被他一聲燃燃叫的頭頂發麻,當下哪還敢再回房換衣服,只得在無數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朝顧宸澤快步走去,等到了跟前,也不等他反應,便拽了他的手臂,快步走出酒店大廳。
都說昆明是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但直到真正到了這里,我才真切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夜色下的昆明猶如春天里含苞待放的花朵,浪漫而神秘,如花一般的美景,如花一般的少女,甚至連微風里都夾雜著花朵的清香與甜蜜。透著歲月的青石板街,古色古香的木質房屋,三三兩兩結伴的行人,映著皎潔的月光,這樣簡單的事物,卻偏偏處處透著美好,置身其中,猶如身處畫中,身心回歸大自然,說不出的舒適暢快。
當然,前提是如果一路上沒有各種膚色的姑娘們投來的或仇視或探究或羨慕的目光的話。
不由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卻見某人春風滿面,嘴角上揚的幅度一路上有增無減,一副心情頗好的樣子。見我側頭看他,竟還沖著我人畜無害地會心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看得我都不由癡了癡,臉上莫名燙了起來。
急忙回頭,心里默念了幾遍:表象,表象,都是表象,又來回滾動了幾遍某人平時冰山臉的樣子,這才感覺自己的臉上慢慢恢復了正常的溫度。
我這好不容易剛調整好狀態,下一秒又被一個忽然不知道從哪沖出來的姑娘嚇了一跳,連連倒退了兩步,好在走在一旁的顧宸澤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避免了我坐到地上的悲慘遭遇。
“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到哪里。”顧宸澤雙手扶著我,急急開口。
那忽然冒出來的姑娘見自己撞到了人,一時急的滿臉通紅,連連說了幾聲對不起。我本就相安無事,便笑著說了句沒關系。
哪知那姑娘卻沒有要走開的意思,仍舊紅著一張臉站著,眼睛卻不時偷偷瞄著正寒著臉,目光沉沉地看著我的顧宸澤。
我看了看那姑娘手里的一支紅玫瑰,瞬時明白了過來,連忙雙手交叉附上顧宸澤的手掌,將他握著我雙肩的手拿了下來:“我沒事我沒事,哪都沒碰著,你不要擔心。”
“你確定沒事?”顧宸澤問。
我連連點頭,一臉真誠,終于讓顧宸澤臉上的寒氣散了些許。
看著那姑娘還在眼前站著,我調動全身細胞使著眼色,顧宸澤這才緩緩轉過身,看到那姑娘,擺出一副頗是意外的樣子,仿佛在說你怎么還在這,明明神色里透著不耐煩,說出口的話卻謙遜有禮:“沒事了,你走吧,以后走路小心點,不要再這么莽莽撞撞了。”
嘖嘖嘖,你瞧瞧這一番話說的,明明是責備人的話,換了副口氣說出來,竟多了幾分善解人意般關懷的味道。
顯然眼前的這位姑娘就是這樣認為的,聽完這話,不但沒有哭著跑開,緋紅的臉上反而還添了一份嬌羞,拿了一直握在手里的玫瑰花往顧宸澤手里一塞,又一陣風似得跑開。
我看著那笑著跑遠的少女,不禁暗暗慨嘆,果然少數民族的少女,就是比我們這些養在樓房里的女孩子大膽可愛啊。回頭反觀某人,一臉的波瀾不驚,沒有被告白的喜悅,卻也沒有將那花丟掉的意思,只是盯著那話呆呆看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不禁生了打趣他的念頭。
“顧宸澤,你知道看殺衛玠、擲果盈車這兩個成語嗎?”我問。
某人一臉無辜:“唔,雖然我一直知道自己顏值始終在線,但是其實我本人還是覺得自己屬于實力派的,不過你這么夸我,我還是很高興的。”
我吐血:“顧宸澤,我只是想表達不管在什么時候,你都是一個禍害好嗎?”
某人一臉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哦,家里有個能刷臉的禍害難道不好嗎,還是你不喜歡隨時隨地有免費瓜果吃?”
我終于無語:“顧宸澤,你贏了,我喜歡,喜歡的不得了行了吧。”
真是禍害遺千年啊,想要調戲一下難度系數都這么大!
顧宸澤對于我的挫敗無比滿意,臉色終于又恢復一片晴朗。我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氣。
往前拐了一個彎,右側出現了一家賣鮮花餅的攤子。沒來之前我查過旅游攻略,都說來云南旅游必吃鮮花餅,我早就心向往之許久,現下聞著那香味,只覺得全身的饞蟲都被勾了起來。眼里再無其他,拉了顧宸澤就想往那攤子靠近。
“顧宸澤,那鮮花餅看著好好吃啊,我們買幾個嘗嘗好不好。”
顧宸澤對于我一見美食就挪不動步的習慣早已了然,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見他這反映就知道是默許了,調頭就想往里走,哪知剛側過身,就被某人拉住了手腕。
“等一下。”
我疑惑回頭:“怎么啦?”
“站好別動。”顧宸澤往前邁了一步靠近我。
離得太近,我的額頭正好抵著他的下巴,隱隱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心跳剎那間漏了一拍,接著又如搗鼓一般。這樣近的距離讓我感到不適。
“顧、顧宸澤,你干什么。”
頭皮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然后是脖子,最后停留在耳畔,一陣酥酥麻麻。
“好了,這下你就不用一直打理頭發了。”顧宸澤向后退了一步開口。
我伸手摸了摸,原來是先前那只玫瑰花,長長的枝條被顧宸澤從我的頭頂沿著脖頸繞了一圈,最后在耳畔打了一個節,將一頭的長發都束在了其中,鮮紅的花瓣恰好綻放在耳畔下方,意外的美麗大方。
難道某人先前拿著這花一直是在想著怎么變廢為寶?不過因著他這份細心,我心里還是泛出絲絲感動。
“謝謝你啊。”我笑。
某人已經朝小攤走去:“不是要吃鮮花餅嗎?”
我笑,三兩步跟上。
最后玫瑰花、桂花、槐花餡各買了兩個,付錢的時候,那炸鮮花餅的老奶奶朝著顧宸澤說了句:小伙兒長的真俊,免費贈送一個。讓我不禁再一次深深感嘆,這果然是個看臉的時代!
當下就著剛出鍋的熱勁兒,我一口氣吃了三個,真是說不出的香甜酥脆,吃完后許久嘴里都伴著淡淡的花朵清香,顧宸澤晚上也難得十分地配合,雖然開始嫌油膩,但最后在我的強力推薦下,竟然也屈尊降貴地就著我的手吃了一個。
回去的路上相安無事,來來回回的行人中不乏對顧宸澤正大光明的打量者,卻再也沒有忽然冒出來送花的少女。我們就這樣一路邊走邊吃,買買停停,等回到下榻的酒店,已經晚上10點,顧宸澤又囑咐了我幾句注意安全,便各自回房,我洗漱完畢,便累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按照預先規劃的線路前往大理,當在酒店門口看到倚在一輛牧馬人旁的顧宸澤時,我不得不慨嘆某人的神通廣大。
我們在大理游玩了兩日,從洱海到南詔風情島、小普陀、觀音閣、蒼山,最后還去了大理古城。一路上交通順暢,沿途自然風光和民俗風情融為一體,讓人留戀忘返,這里的慢節奏生活讓每一個人都能跟著靜下心來,心情也跟著晴空萬里,就連一向沉穩內斂的顧宸澤,都難得的一路面帶微笑。
明天就該到麗江了……
開了燈,從床上爬起,打開行李箱,將壓在最里層的一個盒子拿了出來,緩緩打開,將里面的一串手鏈拿了出來。
是一串很普通的手工編織手鏈,簡單的樣式,鮮紅的顏色,只在束股的地方左右鑲了兩顆小巧的紅豆。上面用仿宋的字體刻著八個字:鐘墣林燃,一生一世。
談戀愛的時候,我們互送過很多東西,這卻是唯一一樣我們AA制購買的東西。那是有一次我們去逛臨市的夜市,路過當地一個據說很靈驗的月老祠,許多當地人就在那月老祠前架了小攤,賣一些手工制品,我們就那樣牽著手閑閑逛著,路過那家小攤的時候,就被那串手鏈以及可以刻字的招牌給吸引住,一時挪不開步。
那攤主是個中年婦女,見我拿著手鏈愛不釋手的樣子就在一旁說這些手鏈都是在月老祠里開過光的,只要情侶買了,就能庇佑姻緣美滿。
明知是哄人的把戲,我卻在心里又多了一成喜愛,便問那攤主刻了字一串多少錢,那攤主獅子大開口,一串開價99,美曰其名長長久久。
我不禁咋舌,就算再喜歡,到底只是幾根繩子編的手鏈,怎么可能賣到這個價錢,便同那攤主砍起價來,可那店主態度強硬,竟是一分也不能少,我雖然心里惋惜,但還是牽了鐘墣打算離開,不成想一直笑看我跟攤主討價還價的鐘墣忽然開口說了句這手鏈我們要了,我一時怔住,那攤主反應倒塊,連忙問了句要刻什么字,等到我反應過來想要上前阻止,那店主已經將一個鐘字雕刻完畢。
“太貴啦,不值得的。”雖然那手鏈我著實喜歡,但是這價格實在是殺豬。
鐘墣卻只是拉著我的手,一臉溫柔笑意:“懶懶,雖然我向來不相信這些神佛庇佑的傳說,但如果對象是你,我寧愿選擇多一重保障。”
付錢的時候,我堅持一人一半,我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一生一世也是兩個人的事,所以這手鏈也應該一人一半。鐘墣見我堅持,也便隨了我去,最后一人掏了49.5,買下了那條手鏈。
當時拿到這條手鏈時心里是多么的歡喜甜蜜啊。
而如今呢?看著那兩顆仍舊緊緊挨在一起的紅豆,我只覺說不出的嘲諷。
玲瓏股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是鐘墣,這樣有緣無分的相思太累了,所以原諒我吧,明天過后,我不要再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