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黎一時有些恍惚,就怔怔地盯著楊展實,二人鼻息間是低調卻從容的溫情。
楊展實含笑輕敲她的額頭:“傻了?”
當然沒有。
只是在做了那么真實的夢之后,成黎心底是無法言說的痛。
夢里是世世暮色的山河,獨坐在黃石上的老人被呼嘯的風沙壓的喘不過氣,直不起腰。
卻在看到自己后猛地起身,而后重重倒地,渾濁的眼珠被淚包裹著。
但那份歲月刻成的渾濁,是再多的淚水也洗不干凈的。
老人幾乎已無法辨認,但自己心里的痛楚是真切的,腦海里認定那是楊展實也是真切的。
為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是悔恨與自責?為何他會如此狼狽?
成黎不得而知,也無心與夢境較真,便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含笑看他。
楊展實始終還是覺得“明媚”這個詞與她最為相配,心里這樣想著也就說了。
成黎嬌羞低頭,起身穿上外衣,又坐到鏡子前,楊展實熟練地攏起她的頭發為她束發。
溫熱的手溫時不時觸碰到頭皮,成黎端坐著,回想起昨夜,楊展實只是牽著她的一只手靜靜躺在她身邊。
“昨夜,”她的思緒被拉回,“可是睡得不好?”楊展實面色平靜,很自然地詢問。
成黎點點頭,注視著鏡中的楊展實,這個出現在自己夢中的人。
“夢見我娘了。”成黎話音一落,就明顯感受到楊展實手指一頓。
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語氣也變得嘆惋:“許是她來與你道別。”
楊展實望向窗外,時值初春,樹枝上已有零星花朵:“春來花自笑,人去夢常多。”
成黎順著他的視線,看到的卻是飛上枝頭的鳥雀。
不同的追求看到的終究不一樣,哪怕身處一處。
成黎想要的東西很純粹,她只想要自由,她沒有任何牽掛,唯一的念頭就是活著。
可是就是這般簡單,什么人三言兩語就可以做到的事,對她而言似登天。
楊展實帶成黎下樓簡單吃了點飯,然后去了馬棚牽馬。
楊展實還在猶豫是否給成黎準備的馬過于高大,成黎已經兩步翻身上馬。
“北方女子果真非比尋常。”馬夫隨口稱贊道。
殊不知這一句稱贊讓二人都變了臉,對視了一眼之后又恢復平常模樣。
楊展實不再多閑聊了,也縱身上馬,一揚手,兩匹快馬飛馳而去。
成黎萬分懊惱,為何一個小小的馬夫都能辨認出自己是北方女子。
楊展實似乎也能看出她的擔憂,勒停了馬,看著成黎也疑惑地停了下來,他帶著她往邊慢慢踱步。
停在一樹極好的粉桃前,楊展實才開口:“北方女子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剛而不俗,柔而不怯,在你的身上流露得淋漓盡致。”
成黎沒想過他是要寬解自己,盡管自己的心思又被別人猜中,她還是有些舒心。
正逢東風吹起,大片粉桃花瓣飄飄落下,二人的相處又多了些微妙的感覺。
桃有千般愛,人有萬種情。
二人也不擔心耽誤路程,就靜靜地為對方停留在這片刻的幸福。
如果有選擇,他們一定會在那一刻向反方向離開,向著命運的反向軌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