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齊多覺察出陸九閑后悔了，因為他從起床起就一直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后悔說了過去的事還是后悔收她為徒。齊多不敢問也不敢提，別本來人礙于現狀難以啟齒，自己卻送了先機，多不好。

　　所以齊多從早晨一直到中午都沒和陸九閑說話。關于共情滿心的問題，就是憋著。

　　還是陸九閑先開的口，他把碗筷撂下，叫住正要狼竄出門的齊多，“你回來。”

　　齊多乖乖坐回了桌子旁，安靜的和小喵排排坐在沙發上，陸九閑剛要說話，小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嫌棄齊多占了它身旁的位置，一個橫跳，蹦到了陸九閑腿上，刮起一屋子貓毛。

　　齊多目瞪口呆一剎那，接著就要抓貓給他梳毛。

　　雞飛狗跳的一幕轉瞬呈現，然而在齊多抓到小喵的一瞬間，她和小喵共情了。

　　陸九閑卡在嗓子眼里、被齊多舉動憋回去的話堪堪說出口，“注意與人接觸……包括貓。”

　　齊多兩只手還狠狠地抱著小喵，臉上眼里卻露出迷茫到呆滯的神情，滿腦子的問號，我是誰我在哪兒我怎么會掐著一只貓的脖子。

　　隨即腦袋里開始回蕩著陸九閑的那一句：貓貓怎么了，貓貓這么可愛，為什么不喜歡貓貓。

　　“完蛋了，我剛才把自己當狗了。”

　　齊多放開小喵任它滿屋子飛馳，她自己則雙手插進頭發里，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陸九閑沒有說話，留給她足夠的時間去反應，祁期則在旁邊全程目瞪口呆，見齊多發傻，小聲問陸九閑，“狐貍和貓有仇，什么時候的事，這瓜我怎么沒吃著？”

　　“現在的瓜是狐貍共情了狗想打貓，打的過程中又共情了貓，懂了嗎？”陸九閑問。

　　祁期點點頭，豎起拇指，“懂了，牛掰。”

　　“所以，我這還有救嗎？”

　　陸九閑不置可否，上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你應該早些告訴我。”

　　“讓你懟我嗎？好嘛好嘛，以后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齊多認慫，但是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解決辦法，相比于這次來說以前只能算小打小鬧，“那我現在應該怎么辦？”

　　陸九閑的回答精簡干練，“多碰，人要選感情溫潤的，太暴或者太重你承受不住。由少到多，由小到大，等你習慣共情存在，就好辦了。”

　　“我怎么聽著很累？”被動共情也就罷了，主動共情還大小多少，齊多有點泄氣，耷拉下腦袋，手指在桌子上亂劃。

　　“累還是怕，你自己選。”陸九閑沒管她，繼續說，“你現在嘗試適應共情，可以減少共情對你自己意識造成的傷害，不是說傷害徹底沒有，例如這次共情，你已經連續三天頭疼、失眠，對身體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轉的，如果你提前適應，不適會減到一天甚至更短，傷害會明顯減少。”

　　陸九閑抬手阻止了齊多說話，他繼續說，“神仙下凡進入人間并非全無風險，你可能想說，這些傷害有什么，等這一世結束返回天庭自然無事。但是，怎么可能？”

　　齊多被戳中心中所想，“難道不應該這樣？”

　　“如果是這樣，歷劫又為什么被稱作劫，是劫難的劫？自己的精神力無法完全控制，算什么神仙。不是責怪你神仙做的不好，只是提個醒。”

　　齊多捂住眼睛，聽不下去了，“行了，我知道自己不合格，您繼續說。”

　　陸九閑絲毫沒客氣，“你這次下凡的bug有點大，我曾經聽過幾個神仙談起過共情，但是你可能猜不到是哪些神仙在下凡時要求帶上這項能力。”

　　齊多點點頭，“嗯，我不想知道。”

　　祁期則很捧腳，“哪些？”

　　“有一個是鳳凰一族不聽話的王子。”陸九閑說。

　　齊多轉過頭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們覺得我不聽話？”緊接著腦袋里有一個聲音回答了她，“你聽話就好了。”

　　她捂著腦袋懟回去，“哪兒都有你！”

　　“修行開始得越早越好，畢竟你還要和進入人間的妖打斗，這件事誰都幫不上你。這還不包括你在人間可能遇到的強烈情感。”陸九閑別她一眼，“神仙下凡，是為了體驗人間豐富同時又復雜感情的，注意詞匯，豐富、復雜。而人類是一直具有共情能力的，有些人甚至極強。”

　　“可共情又有什么用？”齊多問，目前帶給她的都是痛苦。

　　“感同身受很難，共情能力高者善于了解別人，在某些領域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齊多痛苦地說，“知道了知道了。今天開始，OK？”

　　“OK。”陸九閑終于露出滿意神色，轉戰旁邊小桌繼續粘珠花，仿佛剛才冷靜理智侃侃而談的是別人，一顆珠子滾落小桌落在地上，陸九閑貓腰去撿，深刻鑒證了“帥不過三分鐘”這句話。

　　齊多歪著腦袋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天空，她終于感受到，原來皮是真的要付出代價的，神仙們都憋著勁兒等她落魄吧。

　　祁期聽完八卦，端了碗筷去刷，齊多下午還有個小區的垃圾要收拾，她渾渾噩噩地走出門，騎上三輪車，掃視進出菜場的每一個人，想到這里有人的共情能力可能非常高，就流露出了仰望強者的敬佩之情。

　　她忙了一下午，新一批廢紙進入小院，存款減少兩百。折騰了兩三天，齊多兜里和銀行卡全部大縮水，她數了數前幾天賣廢品收到的錢，也就能再撐一周左右了。

　　賺錢怎么這么難。

　　還得騰出精力練習共情。

　　人生怎么這么難。

　　晚上在趙二攤子上買煎餅時，趙二被齊多看的不太好意思，憨笑著問齊多再看什么。

　　齊多滿眼里都是仰慕，“我現在覺得，人真的很厲害。”

　　趙二滿腦子問號，目送齊多拎著三個煎餅果子回家，他想，最近齊哥確實累了，飯量直接翻番三倍。不過他又隱隱的想，要是吃胖了，是不是自己就有機會了。

　　齊多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怕是要扭掉他腦袋。

　　晚上吃完飯，齊多看陸九閑和祁期粘珠花，忽然轉向祁期。祁期被她看的發毛，珠子粘的戰戰兢兢，終于憋不住問道，“姐姐，我怎么了嗎？”

　　齊多“嘿嘿”笑了，“看小哥哥如此單純，給我共個情吧？”

　　陸九閑聞言抬起頭，“我讓你去找外面的人。”

　　“被你一說，我現在覺得人類有點偉大，挺害怕。”

　　“可是，姐姐，我是棵草……”

　　齊多絲毫不介意，擼起袖子就要開始打人，“沒事兒，姐姐只是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