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打電話過來，說家里著火了，全部被燒光了。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沒幾天，我老公就請了假回來。我們帶著小孩一起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原來，村子里的一個精神不正常的閑逛之人，在我家隔壁無人居住的房子里玩火，燒了他家，我家也隨之被引燃。周圍的3戶人家，靠近我家的這面墻也都燒的面目全非。幸虧許多村民幫忙破拆房屋，才沒有全部被燒毀。

　　賠償?shù)氖虑椋矡o從談起。隔壁家都沒有人回來過問這件事情。村民們只是把那個人縱火犯關(guān)在豬圈里，打了一頓。整個村子大多數(shù)都是木房子，指不定他下次點燃哪里呢。

　　我們回去后，這些事情也都是聽村干部的說。那縱火犯家里太窮，賠償是沒指望了的。建議我們申請危房改造，可以得到一些政府補貼。

　　我老公的父母，已經(jīng)在同村的舅舅家里安頓好了。他舅舅一家，早已在鎮(zhèn)上買地修了房屋，老家一直空著無人居住。舅舅家的孫子，比我女兒還要大幾歲。

　　姑媽們已經(jīng)在第二天趕來看過了。二姑媽還留在這邊，幫著她弟弟整理家務(wù)。她年輕時就不幸喪偶，已經(jīng)獨居幾十年之久。我第一次來這里時，還誤認為她是我婆婆。一進屋，就只看見她駝背的瘦小身影正在打掃衛(wèi)生。

　　我以為他們都是在等著我老公回去處理各種問題呢。其實已經(jīng)沒什么問題要處理。

　　其他兩位姑媽在我們回去之后，第二天又趕了過來。

　　大姑媽是對這件事情最心痛難過的人。她一進堂屋，就端張小板凳坐在炕邊的墻角里，身體向后倚靠在墻上，仰頭閉目，神情憔悴，一副不想多說話的樣子。想來她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難過了很多天。

　　她這么大年紀，依然要為弟弟家里的事情操心。

　　他爸第一個電話，就是打去他姑媽家里。姑媽再通知的我老公。

　　他們談?wù)摰囊恢乱庖娛且匦滦抟粭澐孔印Ｎ液屠瞎珱]有參與討論，就是在旁邊聽著他們說。我老公在家里話也是不多的。他已經(jīng)形成了別人問他，才回答的性格。無法做到主動表露自己的想法。

　　關(guān)于房子修在哪個位置，修多大，卻沒有統(tǒng)一的意見。

　　我的想法是修三間屋子居住就行了。豬圈，牛圈都不用再修了。但是誰也沒有征詢我的意見。當我是小透明。我只能跟老公聊幾句我的想法。他的反應(yīng)卻讓我很吃驚。他說：“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很難說”。我聽了后，有點懵。問道：“房子不是我們出錢建嗎？怎么建你不能說了算嗎？”

　　“要是這樣就好了。”他無奈的回答。看來，我對于這個家庭誰掌握著事情決定權(quán)的情況還不了解。

　　他爸拐著彎表明要重新修一棟大房子，說：“別人家現(xiàn)在都是蓋三層樓的房子。現(xiàn)在買磚叫人修房子很方便，很快就能修好了。”他并不是對著屋子里的任何一個人說的，而是佝僂著背獨坐在炕沿上，自言自語。不過音量之大，大家都聽清了。

　　大姑媽的反應(yīng)，是罵了他道：“你就知道要大房子，你有錢修嗎？”

　　他爸聽了不做回應(yīng)，倒自說起自己以前修那棟房子的艱辛往事。

　　大姑媽最終發(fā)話了，對我老公說：“你沒錢的話，就修上三間給他們住就行了。修兩間太少了，你們回來沒地方住。其它的就不用修了。你媽也老了，快做不動了。過年你就給他們買頭豬殺。”

　　我老公就是“嗯、嗯”的應(yīng)答著。看他這份神態(tài)，想來也是長久以來養(yǎng)成的聽從習(xí)慣。姑媽說的都可行。

　　他爸聽到，可生氣了。發(fā)著脾氣說：“你不肯給我修大房子，那就修成原來的樣子！只要在原來的地基上重新修起來就可以了！你要是只給我修三間，我今天就喝農(nóng)藥死了！”

　　他全然不管自身那如同街邊破乞丐的形象。頭上那頂破舊歪扭的毛線帽隨著他激動的身體也抖動著，看著像要隨時被抖落下來的感覺。常年穿著滿是油垢的舊棉衣，里面又不知道套了多少件破舊衣服。褲子從來沒有穿整齊過，褲腳長得在地上摩擦，拖沓的穿著一雙臟棉鞋。沒有一點的體面。我都不知道他提這些要求是哪里來的硬氣。

　　大姑媽又罵他道：“你還能活幾年？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你都不為你兒子著想，就知道叫他出錢給你修房子。你想要喝農(nóng)藥死了，你就去喝。還要在這里不講道理。”

　　小姑媽也隨聲附和道：“你還想要那么多干什么？夠你們住就行了。你們死了，他們以后又不會回來住。修那么大，也是浪費錢。”

　　他爸不依不饒，還是不同意。

　　我婆婆干完活進屋后，就一直站在旁邊看著這群人說話，她聽不見也說不出。我扯扯老公的衣服，叫他給她媽媽拿個凳子，也坐到炕頭上來。

　　修房子也不是一兩天就能開始做的。我老公也不認識這里修房子的人。但是，總不能留給三位耄耋之年的姑媽去處理吧。姑媽們也說自己年紀大了，管不了事了，當晚表哥就開車來接她們回去了。

　　第二天，我老公的姐姐和姐夫也從隔壁縣城趕了過來。兩個侄子侄女留在家里，還托人看管著。

　　她姐一來，就問：“姑媽們是怎么說的？她們來看過了吧。”

　　我老公就轉(zhuǎn)述了姑媽的話。姐姐和姐夫都贊同。

　　他爸又開始插話表態(tài)了。被他女兒無情的懟了回去。

　　“你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嘛？是你出錢修嗎？你和媽有地方住，有口飯吃就可以了，又不是不給你修。他們給你錢買肉吃就行，再叫媽種點小菜。老是要養(yǎng)豬，又不要你去砍柴哦！”

　　姐姐越說越來氣。可能心里又泛起了不少塵封往事的記憶來。

　　“從小就只知道叫我和媽去砍柴。我出去打工了，都還要叫回來砍柴，收稻谷。稻谷都是我和我媽挑的，我還那么小，就用袋子背。累得連路都走不動了。家里修房子，也全是我媽一個人從山上砍來的樹，他從來就不做事，只知道叫我去做飯，還只要吃好的！家里不要用的東西買了一大堆。就知道亂花錢。我媽年紀也大了，做不動了。要大房子，你自己去修！”

　　最后，修房子的事情，就交給姐夫去處理了。他現(xiàn)在還沒得空過來管。等他工作空閑的時候再來。他知道我老公是啥也不懂。

　　我們就按照姑媽說的，把預(yù)算的錢給了姐夫。再多我們也不出了。

　　后續(xù)的結(jié)果是，他爸天天跑過去鬧別人干活的人，叫嚷著他要喝農(nóng)藥死了。我姐夫是被氣得不行，只想早點擺脫這件麻煩事。

　　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原本打算新房向后遷移幾米，在屋前留出更多空地。現(xiàn)在也是做不到。

　　新修好的房子，只不過是把木頭改為了磚頭。什么格局都沒有變！前面人家的屋檐水，又可以濺進我家的大門口了。跟右側(cè)隔壁的屋檐，也終于共用原來的那條雨水溝了。

　　第二年，前頭的人家修了三層新樓房。老家房間就終日陰暗，不見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