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殿前碰壁,王擎宇便不敢再與太子來往,生怕他再提起要求娶王蝶舞的話,有什么事也都是差人傳遞。沒想到他倒是勤快得很,三番五次給相府送禮,甚至孤身登門拜訪,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不知太子殿下因何事宣召下官?”他抬頭,看著碧天辰一張寫滿開心的臉不解地問道。
“自然是好事!”碧天辰執起杜淳陽的手書,走到王擎宇身邊,遞給他,說道,“丞相看完這個就知道了!”
王擎宇接過,毫不避諱地打開,這一看確實有幾分驚訝。自己不經意間提起的事情,他倒是放在了心上。
“太子殿下已經派兵到鳳鳴關了?”王擎宇問道。
“那是自然!”碧天辰胸有成竹地笑道,“若非有十足把握,本殿也不敢勞煩丞相親自登門。”
“太子殿下這恩,老臣記下了。不過鳳鳴關守將王星漢乃老臣內侄,并不擅長上兵伐謀之道。這齊辰瀟久經沙場,老臣擔心,星漢會中了招……”王擎宇雖感念,但也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憂慮。王星漢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過,他的那點伎倆,在齊辰瀟面前恐怕還不夠看的。
“丞相莫憂,率領我方人馬的自然是用兵的高手。”碧天辰神秘莫測的笑道,“云河之戰,丞相可知?”
云河之戰,在這個大陸上無人不知。那場僅以千人大破敵軍數萬人的戰爭,被譽為神話,其中所涉及到的兵法戰術被后人廣為傳頌、學習。
“殿下何意?云河之戰距今百年之遠,戚將軍也早已仙逝……”王擎宇喃喃而語。
“戚將軍仙逝,可深得戚將軍親傳的戚氏后人尚在。”碧天辰打斷了王擎宇的話說道,“此次率兵之人就是戚氏后人!”
王擎宇一震,戚氏后人出馬,與齊辰瀟倒是有的一拼,更何況在人數上已經占了絕對的優勢。
“好好好,太子殿下這步棋走得妙啊!”王擎宇心里終于有一絲愉悅之感,“臣倒是沒想到,殿下竟已培植了如此多的私兵。”
“哈哈哈哈哈哈哈,丞相繆贊,繆贊!”碧天辰擺手笑道,“再多的親兵也比不得丞相一人啊!”
“太子殿下若真除掉了齊辰瀟,我王擎宇必定肝腦涂地,唯殿下之命是從。”齊辰瀟必須死,否則,他時時都如芒刺在背,魚梗在喉,寢食難安。
黃昏的濟扶院仍舊是一片繁忙的景象,進時病態潦倒,出時卻滿面春風,果真醫者是能給人以希望的。
此時,玉娢嬋接診的是一位大齡產婦,即將臨盆。四十歲的年齡讓她顯得惶惶不安,因孕期而生的妊娠斑遍布在鼻梁和雙頰,本就粗糙的皮膚看起來愈加顯老。她有些局促地望著眼前猶如天仙下凡的醫者,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夫,我……我……我是頭胎。”
玉娢嬋看到她便已了然。四十歲的大齡產婦,又是頭胎,在現代,或許稀松平常,而在這個時空,卻極為罕見。
“大姐,您不要著急,不要緊張,坐吧。”玉娢嬋安慰道。
婦人有些局促地坐下,雙手在衣服上使勁地擦,邊擦邊時不時看看玉娢嬋,不好意思的笑,遲遲不肯讓她診脈,她的手不能算干凈,但也不臟,只是粗糙皴裂,訴說著生活的不易。
“大姐,病者不分貴賤,您不必緊張。”玉娢嬋朝著排隊的眾人望了望,問道,“可有人陪您前來?”
“哪有什么人呢!”說話的并不是婦人,而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的小媳婦,“劉氏半年前死了丈夫,還好留下了一個種,否則劉家一脈單傳,就要絕后了。可這劉氏已年過四十,聽村里的婆子說,生產有很大的風險......”小媳婦說著還有所顧忌地瞅了瞅劉氏,見那劉氏攥緊的拳頭,骨節發白,悻悻地閉了嘴。
“大姐,莫擔憂。先讓我檢查看看可好?”玉娢嬋雖未曾經歷,卻深知為母者的強大,在孩子面前,任何困難都不足為懼。
劉氏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姑娘若能保我孩兒平安,我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姑娘。”
玉娢嬋沒有駁回她的話,用聽診器對她的身體概況做了檢查,隨后又把了脈。情況并沒有想象的糟糕,脈象平穩、氣息順暢。
“大姐,請移步至內室,我要做個全面的檢查。”玉娢嬋喚來品春,讓她接診。自己則帶著劉氏進了內室。
“莫不是劉氏這孩子真的保不住?”、“真是可憐啊!孩子要沒了她可怎么活呢?”.......身后傳來嘈雜的議論聲,劉氏面色慘白,搖搖晃晃地跟在玉娢嬋身后。
“大姐,別聽別人的議論。您身體好著呢!”玉娢嬋真正地信了什么是人言可畏,這個即將被最后一根稻草壓倒的婦人險些就要被流言打敗,若不是還顧著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早已崩潰。
“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劉氏像是在自我安慰,一個勁地重復同一句話。剛進內室,劉氏便撲通一下跪倒在玉娢嬋面前,嚇得玉娢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試圖將她扶起,卻發現劉氏已經見紅,鮮艷的血水順著寬大的褲腿流出,驚心刺目......
玉娢嬋有一瞬間的恍惚,可多年的臨床經驗還是讓她迅速地鎮靜下來。喚來云汐,又叫品春打發了排隊求診的人,只說是濟扶院要做閉院培訓,叫大家擇日再來。
求診的人雖對閉院培訓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地離去了,只想著明日一定要早些來,畢竟義診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更何況濟扶院的大夫醫術是真的高明。
先前排在前面的幾位求診者卻心下疑惑,莫非劉氏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嗎?可憐啊可憐!想想連村里最有經驗的穩婆都說無法可救,這些年紀輕輕的女子,又能有什么辦法呢?她們雖然醫術高明,可接生的事卻不一定擅長。為今之計,只求老天保佑,給劉家這唯一的血脈一線生機。
當然,她們怎么想,玉娢嬋完全不知,她的心思已經完全被當前的情況所占據,無暇他顧。幾人將劉氏扶至建院時就設置好的手術室,并對其身體做了全面檢查,不幸的是劉氏大齡早產且胎位不正,強硬順產的話,母子皆有生命危險。
這種情況,倘若在現代社會,玉娢嬋又怎會因此而憂慮,經她手的剖宮產產婦,說不上一千也有八百了。可現在,一切看起來又是那樣困難,沒有麻醉劑、止疼藥,青霉素也沒有研制成功,產婦究竟能否堅持到手術結束,亦或者她是否同意剖宮產,都是未知數。如此想著,竟不覺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雙手也是汗漬漬地。
“姐姐,我去請穩婆來!她看上去就要生了,接生我真的不會。”品春也開始慌亂,面前血淋淋的場面雖比不得戰爭的慘烈,女人的本性讓她覺得心疼難耐。加之,劉氏的隱忍和堅強,哪怕是到了現在,因疼痛而汗濕了衣衫,也沒喊過一個“疼”字。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她從心里想讓劉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平安。
“嗯!”玉娢嬋應道,她想著有個經驗豐富的穩婆在身邊,劉氏的生機會更大一些。
品春轉身便要離去,劉氏卻緊緊拉住她的衣角,氣息不穩地說道:“別去~別去~穩婆們說~我和這孩子都得死~生不下的~別去~”
劉氏的目光飽含著恐懼的情緒,那些毒舌的穩婆,她一個都不想見到,她聲音顯得更加地期期艾艾,“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一定可以給我的~給我的孩兒一個~活命~的機會~,別去~別去找穩婆!”
她的話讓玉娢嬋和品春都頗為驚訝,看來劉氏平日里也沒有少受擠兌,一個孀居的婦人,唉~可憐啊!
“春,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手術嗎?”玉娢嬋極度認真地看向品春,問道。
品春點頭,那種切人皮肉的診療方法,她聞所未聞,聽起來又那么神奇。姐姐此時問起,莫非是要......品春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驚訝地問道:“姐姐難道是要?”
“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再耽擱下去,這劉氏母子的生機會越小。”玉娢嬋說,“太極針法第四章中講到的止痛之術,你掌握的如何?”
“姐姐,已經完全掌握了。”品春認真說道。
玉娢嬋點點頭,轉向劉氏,說道:“大姐,既然你不想請穩婆,我們尊重你的選擇。可孩子的安全已經危在旦夕,若再不采取措施,恐怕……”
劉氏艱難地抬起手,仿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我相信……姑娘……”
“唯一的辦法便是剖腹取子,我會用金針先封了你的痛覺,可還是會有很大的風險,整個過程中,你一定要保持鎮靜,并且要保證身體不亂移動。而且留在你腹上的疤痕,將永遠無法消去,你可愿意接受剖腹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