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千年前發生在云夢水澤的故事。
永昭元年,新皇登基不久,時局初定,百姓正處于休養生息之際。天子百官為強國富民,循祖制設文舉提拔濟世之才外,特設武舉和鳳娘擢選。
一時間,江南女子無不踴躍參試。鳳娘是繡娘中的狀元,經朝廷擢選,頒發名譽。或在江湖之遠出發揮自己的光和熱,或在廟堂之高服務將相王侯。
經過十余年的休整,永昭十七年的云夢水澤漸漸恢復了前朝的興盛。
江南的秋天是美的,街道上總是飄飛著黃的、紅的落葉。陣陣秋風掠過,枯黃的樹葉緩緩地離開枝頭,枯葉之蝶在穹廬中起舞。果香隨著秋風溢開,化作百姓臉上豐收的喜悅。不時的幾場秋雨,冬季正在趕來······
湖邊淺岸處總是聚集著三兩婦人,洗衣浣紗。這當中總是有一個身著月白衣裙的浣紗女子,她氣質如蘭,出眾于人群。及腰長發用一素簪子清挽,平素不施粉黛,卻也惹人憐愛。
“嫻歌,一年一度的鳳娘擢選已經在鄉里開始了,好想六月快點到來,好想知道新科鳳娘是哪位女子。”邊上一個女子對浣沙女子說。
“瑤瑤,明年六月之事,離現在還好遠呢。”浣紗的女子回答道。
“也是,也就是你年齡小,不然憑你的繡工,若參加,必得鳳娘!”
“那是自然,我可是要做鳳娘中的一等一的。”
浣紗女子名為嫻歌,出生江南地區,自幼習女工。女工稟賦天資卓絕,豆蔻年華時繡的帕子便可值百金了。同她談話的是鄰居瑤瑤。
“嫻歌,明日我阿兄的朋友在城中蹴鞠場蹴鞠,你去不去?”
“不去了,答應了幫黎夫子繡制絲帕。”嫻歌將浣好的紗裝進木桶,挽起木桶打算離去。
“是那個女夫子嗎?”
“對,夫子教授我學識,她有求于我,自是效勞。”嫻歌想起年少時女夫子傳授她學問的那段時光,左邊臉頰上浮現出一個濃濃的酒窩。秋日氣爽,惠風和暢,天朗氣清。初陽映射在嫻歌雙頰上,微風吹起鬢角發絲······一時間,不知是浣紗女點綴了江南的風光,還是江南的好風景映襯了浣紗女子······
“好嫻歌,你就陪我去一下嘛。”瑤瑤朝著嫻歌的背影喊道。
“你若舍得,還跟以前一樣,素紗一匹······”嫻歌也不回頭看她,挽著自己的木桶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外婆正在院子一角給幼雞喂食。一個個蛋黃色的毛絨球,很是惹人喜愛。阿弟上學塾還未歸家。阿爹阿娘外出做工也還未回來。
“嫻歌啊,你把紗晾好,過來,外婆有話對你說。”
江南的小院總是粉墻黛瓦。小院里支了幾桿竹子當晾衣架。太陽的光灑在素紗上,微風輕吹,素紗隨風輕輕飄動······
“外婆,什么話,很急嗎?”嫻歌晾好衣物,搬了個小凳,在外婆旁邊坐下。
“也不是什么急事。你快十七了,也該籌謀婚嫁之事了。前些天張夫人來家里串門。聽她的意思,像是有意撮合你和她家兒子。托我給你說和說和。”
“外婆,我想參加鳳娘擢選,我也不喜歡張家公子。”
“嫻歌,參加擢選和婚嫁并不沖突啊,婚嫁了,也能參加擢選,當鳳娘看的是實力,與你尋覓夫家并無沖突。這張夫人為人還算謙和,她家兒子我卻不大屬意。下回見了張家夫人,跟她說清楚就是了。”
“謝謝外婆。”嫻歌抱著外婆的手臂,親昵地說著。
“但是你這婚嫁之事也得上點心,你爹娘不著急,我著急啊。都快十七了,還沒有議親的對象。你若是有屬意之人,也跟外婆說道說道,替你把把關。”
“知道啦,外婆,我今下午還要去趟黎夫子家,她之前托我給她做絲帕。”
黎夫子是鄉里唯一的女夫子,精通詩學曲賦,極富才情。她家夫婿在朝為官,平素不在鄉里,只逢年過節之際,一家方能團圓。
“黎夫子,我來給你送絲帕了。”嫻歌到了黎夫子家的居所,輕敲木扉。
木制的小屋圍了柵欄,院內種滿了花草,黎夫子正在給院里的花木澆水。
“嫻歌,你自己進來吧。”黎夫子放下水壺,轉身進了屋,隨后拿了幾卷竹簡和茶具出來。
紅泥小爐上茶湯正在翻騰,升騰起氤氳水汽。邊上烤了幾個青桔和一些桂圓。
“嫻歌,你這絲帕上的花繡得越發好看了。”黎夫子斟了兩盞茶,隨后接過絲帕。
“夫子過獎了。”
“對了,嫻歌,我過些日子便要去金陵城了,我家郎君給我過去。這些竹簡是我根據你的喜好挑出的,你待會都拿回去吧。”
“承蒙夫子從小教導,如今還相贈玉簡,嫻歌都不知怎么報答夫子了。”
“無妨,這竹簡留在這也是白白被蛀蟲啃食,不如送給需要之人,你小時候,便由我教授知識不假,可我認為,你我二人的相遇,更是一場靈魂上的重逢。于你,我亦師亦友。多年來,也幸得你的陪伴,不至于我一人守著這院中的花草。”
“那我還由機會再見到夫子嗎?“
”當然,你不是一直想參加鳳娘擢選嗎?等你到了擢選年齡,夫子相信你,會成為最好的鳳娘的。不過,平素的學習也不能落下。如今的文舉、武舉、擢選都離不開書經。夫子相信,我們一定會在金陵城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