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卡握著長劍,背靠諾亞警惕地注視著四周。聽到他的問題,她略微回想了下。“是的,我說過。啊對不起,您,您可能弄錯了……啊不,不是您弄錯,是我說錯了。五十個,應(yīng)該是五十個。而且,而且,也沒那么輕松。”
其實她說的確實是五十個,諾亞有點兒無奈。不是什么時候都需要如此誠實的啊,殿下。不過,這也正是他欣賞她的地方。
“不要在意這種小事了,”艾芙洛不笑的時候和薇卡沒有區(qū)別,但笑起來反倒和海洛伊絲更相似,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帶點狡黠的微笑,簡直一模一樣,“一個近衛(wèi)軍的騎士足夠?qū)Ω端奈鍌€都城守備隊的烏合之眾。看看周圍,反正貝納托大人手下這點人,加起來也不是我們對手。這下您就更后悔了吧,貝納托大人?”
諾亞還未及回應(yīng),貝納托就再次嚷道:“我說了,你們高興得太早了。”
“正是如此。”從主廳旁的樓梯上走下兩個人。一個穿著黑色禮服,身材修長,另一個則全身板甲、手捧頭盔,頭盔上赫然是枚藍寶石。這句話帶著濃重的南方口音,諾亞覺得自己不是頭一次聽到。
然后他便確認了此事。穿著禮服的正是逃離亞爾提那的那個晚上,在城外林道上見過的雷瑟·麥爾斯,能變形成各種動物的易形者,有個浮夸的外號叫作“六形人”。聽到薇卡公主說起漫天樹葉屏蔽了視聽,諾亞就猜想那個打傷她們的家伙即便不是雷瑟,也多半和他有關(guān)。
世界還真是小。現(xiàn)在看來,雷瑟身邊的那位,多半就是前夜令兩位公主受傷的“奇怪的戰(zhàn)士”了。
易形者走下樓梯,由于這兒不是樹林,他身邊環(huán)繞的不是樹葉,而是數(shù)不清的羽毛。飛舞的羽毛色彩各異,盤旋著形成了數(shù)十個相互嵌套的圓環(huán),老實說頗為美觀。他大笑著走向兩位公主,突然就像一團陶土那樣僵在原地,笑聲戛然而止。
沒錯,認出我來了,諾亞向他頷首致意。雷瑟長大了嘴,就那么呆呆站著不動了。
貝納托沒注意他的異樣:“幸好我們有雷瑟大人!大人,本來沒想過要勞您出手,請不用手下留情,要給這些膽大妄為的叛逆一個狠狠的教訓(xùn)!戴蒙殿下的命令,如果無法把她們活著帶回去,那尸體也是可以的!”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若把現(xiàn)在的雷瑟視為一尊雕像,那“尷尬”是很適合這尊雕像的名字。
“艾芙洛,”薇卡腳步移動,攔在諾亞身前,“我們……”
“我明白的,姐姐,”艾芙洛低下頭望著貝納托,“大人,放諾亞走,然后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可能,”貝納托的聲音恢復(fù)了沉著,“這個人不一樣,我得把他帶回去交給戴蒙殿下,由殿下親自決定他的命運。”
不止右手,艾芙洛全身都發(fā)出淡淡的白光,她的靈能在漸漸提升。“多么短暫的相逢啊,”她望向易形者和衛(wèi)士們,“不想見到貝納托大人的腦袋和身體分開,就讓諾亞走!”
“威脅是沒有用處的,您大可現(xiàn)在就殺掉我試試。”貝納托冷冷地說。
“我們會盡力拖住他們,諾亞先生,”薇卡雙手握住劍柄,方才還如火焰般的靈能又進一步提升,此刻在諾亞的感知中簡直就是熾熱的熔巖,“您快跑,跑得越遠越好。有機會的話,我們還能再見面的。”
她說還能再見面的語氣分明就是在說“永別了”。
諾亞撥動琴弦,彈奏的依然是那首《雙子星》。被幾十柄長長短短的劍和矛指著演奏是種很稀罕的體驗,這次他沒有隨曲子一同歌唱,而是觀察著這座圣堂主廳里的每一個人。對他這種旁若無人的行為,有人好奇,有人反感,也有人顯露了明顯的不耐煩。
薇卡和艾芙洛兩人面容平靜,一如無風的湖面。可就是最好的畫家,也畫不出她倆此刻的眼睛。她們雙眼背后蘊含的情感,已經(jīng)超出人類雙手所能描繪的范疇。
不過全場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雷瑟·麥爾斯。六形人雙手按住那個穿著全身板甲的同伴,在不停地小聲嘀咕,這兩人臉上表情不住變幻,甚至比兩位公主的眼神更難琢磨。
一曲終了,貝納托道:“這是告別么?您大可不必急著如此,諾亞大人,在回諾頓的路上,您和兩位殿下會有足夠的時間在一起。”
“他是這么認為的,”諾亞走向雷瑟·麥爾斯,“您覺得呢,雷瑟大人?”
“我,”易形者喉頭蠕動,“呃……”
衛(wèi)士們齊刷刷地看向雷瑟,為他的態(tài)度感到疑惑。諾亞走到他跟前,像是老朋友那樣拍了拍他肩膀:“您看,放兩位殿下走,我留下來陪您如何?說起來我上次失禮了,現(xiàn)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他的話令所有人大吃一驚,其中無疑又以貝納托為最甚。他甚至掙扎一番想站起來,被艾芙洛又狠狠按了下去,慘叫了好幾聲。
“這,這是怎么回事,雷瑟大人?”他不甘心地問。
“啊,我和雷瑟大人在服裝問題上有過一點爭執(zhí)。”諾亞搶著回答。
易形者露出感激的微笑。一瞬間,所有飄舞的羽毛收攏到雷瑟的后背上,令他看起來頗為鮮艷。“是、是的,”他結(jié)結(jié)巴巴,“后來證明,諾亞先生……諾亞大人的觀點是正確的。”
諾亞回頭望了眼。薇卡和艾芙洛一同呆呆地看著他,剛才兩人眼睛里千百種情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了震驚,那種足以讓人忘了自己是誰、自己在哪、自己要干什么的震驚。
“我剛才的提議呢?”諾亞又問。
“您的提議?非常好!哦不,我是說,您不用留下來陪我,請和兩位殿下一同離開吧,現(xiàn)在你們就和空氣一樣自由了。”語畢,易形者轉(zhuǎn)身大步走向樓梯,在眾人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他那穿著板甲的同伴是個胖乎乎的小伙,見狀合不攏嘴。“怎么回事?那可是偉大的六形人!綠寶石之森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
“綠寶石之森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紅石英鎮(zhèn)離綠寶石之森就不遠,但諾亞從沒聽說過雷瑟,實際上就連易形者也聞所未聞。“等等!”他突然想了起來,“就是你這家伙把兩位殿下打傷的嗎?”
胖小伙一頭霧水。“我?打傷兩位殿下?您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