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01區，遍地廢棄的廠房矗立在月色下，宛如巨型怪物的遺骸。
十年前，這片區域聚集著最頂尖的制造企業，與這里僅有一街之隔的銅雀宮，則是全城治安最混亂的棚戶區。
十年后，曾經風光無限的工業區淪為廢墟，而對面那片曾被唾棄的土地，卻一躍成為人人向往的銷金窟。
不過林頌沒心思去感嘆什么世事無常，他剛恢復意識就發現自己站在百米高的煙囪上，如果不是他反應夠快，說不定明天報紙上就會多出一條新聞。
某失足青年攀爬廢棄煙囪由于太過腳滑不幸墜落身亡。
這種報道貼出去，想必沒人會同情他的遭遇，甚至還會笑出聲來。
“現在是什么情況？”
林頌蹲在煙囪上，戰戰兢兢地朝下面瞄了一眼。
“你醒啦?！?p> 老白幽靈一樣從他身后飄出，身上環繞著白茫茫的光暈。
林頌瞪著眼睛看過去，發現是老白時立即放松下來。
“你居然沒掉下去?！崩习椎恼Z氣聽上去相當失望。
“你居然還沒死？”林頌更加失望。
“本來是死了的，但你的表現太丟人，氣得爺又活過來了。”
“什么意思？”
“那個叫蕭雪霽的丫頭很古怪，你跟她接觸時熔噬核心同步率狂降，嚇得我連忙跟它重新連接，結果就被關在里面了。要不是剛才你失去意識，我也沒辦法溜出來。”
“這就有意思了，我聽她哥說過，當年我老爹幫她治過病，之后她就多了顆驅動核心?！?p> “確實有意思……說不定當年的次元重疊事件并不是偶然?！?p> “先別管這個，你還沒告訴我現在是什么情況呢！”
“你失去意識之后，我跟那個打暈你的女人交過手，她重傷后逃到這附近，你要做的就是將她找出來?！?p> “怎么找？”
“用眼睛看?！?p> 老白抬手在林頌的肩膀上用力一拍，環繞在他身上的白色光暈隨即蔓延到林頌身上。
林頌只覺眼前掃過一道白光，整片廢墟的細節瞬間涌入腦海中。
飛蛾從身旁繞過拍動翅膀的輕響。
野貓舔舐傷口舌尖暈開的鐵銹味。
落葉堆積角落散發出的腐爛氣息。
這些東西本來不可能被看到，林頌現在卻能夠通過眼睛去感知，這是他完全沒有過的詭異體驗。
“別玩了，先辦正事。找一下附近黏呼呼的黑霧，那就是具象化的死亡?！?p> 老白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聲音中流露出的情緒被林頌“看到”，在周圍形成一股滾燙的熱流。
林頌被嚇了一跳，連忙集中精神，掃視整片區域。
他很快便注意到西南方，有一處明顯的陰影。
那團陰影盤踞在廢棄大樓的頂層，像活物一樣翻滾攪動，還不停滴落甜膩的粘稠液體。
那東西應該就是老白所說的死亡，而且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與之對抗。
“看來我們要找的人還在垂死掙扎?！?p> 老白收起按在林頌肩上的右手，不等林頌同意直接融入他的身體。
“請各位乘客站好扶穩！”
夜空中傳來林頌的叫喊，這種張狂語氣明顯屬于老白。
隨著他話音一落，高聳的煙囪在劇烈爆炸中齊根斷掉，朝著遠處那棟廢棄大樓緩緩倒下。
只能轟掉段鵬半邊耳朵的爆破能力，在老白手里控制距離和威力都翻了好幾倍。
“我還沒準備好啊！”
重新獲得身體控制權的林頌半蹲在煙囪上，被迎面吹來的狂風瞇住了眼睛。
“不想死的話，現在用盡所有的力氣起跳！”
老白似乎并不緊張，甚至還在狂笑。
危急關頭，林頌根本沒心思跟他互噴，雙腿同時發力朝前方躍起。
強烈的推力從腳底涌起，林頌以極快的速度朝前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然后穩穩地落在了廢棄大樓頂層。
如果不是落地時原地翻滾了十幾圈，或許他這次的表現會更加完美。
“我的老腰??！”
林頌捂住最先著地的后腰，躺在地上瘋狂蠕動。
“等會再管你的腰吧！那邊忽然沒動靜了?！?p> 老白從他身旁路過，朝臨時搭建的板房走去。
林頌搖晃著站起，拖著沉重的步伐勉強跟上老白。
板房虛掩的木門被推開，林頌側身躲在門邊，等確定沒有埋伏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向里面。
林頌首先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接著便看到灰袍女趴在桌子前一動不動，顯示器上是通訊軟件切斷連接的界面。
確定灰袍女已經沒了氣息之后，林頌走過去將她從顯示器前推開，拖動鼠標試圖將界面返回到連接端口。
“通訊數據損毀了?！绷猪灴粗尤胧〉奶崾荆唤櫰痣p眉。
老白看向旁邊散落一地的殘破零件，撇了撇嘴：“這東西應該是晶核通訊終端，核心部位已經被摧毀，看樣子我們只能放棄了。”
“那倒未必?！绷猪炥D頭看向灰袍女的尸體。
老白略帶驚訝地看向他，沒明白他的意思。
林頌沒有向他解釋，而是直接將左手按在灰袍女的背上。
在老白詫異的目光中，林頌的左手纏上幽藍的氤氳。
吞噬能力附帶的記憶讀取效果，將林頌拖進灰袍女最后的記憶之中。
“芬里爾，我們失敗了。”
灰袍女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虛弱。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千幻呢？”
對面傳來低沉的電子合成音，根本聽不出是男是女。
“千幻失蹤了，我聯系不上他?！?p> “那就不管他了，你先回來吧！”
“我受了很重的傷，應該活不成了，之所以聯系你，是想提醒你留意一個人?！?p> 對面陷入短暫的沉默，隨后嘆了口氣：“說吧！”
“那小子看上去只有十幾歲，但精神強度十分驚人，連精神震撼也奈何不了他……”
灰袍女說到這里時，外面忽然傳來轟鳴聲，將她的話打斷。
“有人追過來了，我要你留意的這個人，就是今天跟在蕭振身邊那個小鬼，如果沒辦法將他收為己用，你要不惜一切代價讓他消失?！?p> 此時耳邊已經響起林頌說話的聲音，灰袍女有些驚慌地看向外面，然后奮力將服務器的主機拉出，撿起地上的水晶權杖奮力砸了上去。
隨著服務器破碎，林頌從記憶中被彈出，視野重新恢復正常。
“看來我已經引起他們的注意了，目前只知道跟她聯系的是一個叫芬里爾的人。”
林頌揉了揉太陽穴，然后發現老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怎么了？”林頌對他的反應感到不解。
老白打量了他幾眼：“你什么時候發現吞噬能力可以讀取記憶的？”
“和焚空交手那次?。 绷猪炓惨苫罅?，“難道你一直不知道？”
“熔噬核心修復時，我是沒辦法感知外界的?！崩习追鲋掳妥鞒了紶?，“照這么看，應該跟焚空的晶核有關……哼！有趣！這個世界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林頌看著發出邪惡笑聲的老白，露出關愛智力缺陷反派的表情。
他沒有再理會已經嗨到不行的老白，而是彎腰撿起那根水晶權杖。
“你撿那玩意兒干嘛？”老白注意到他的動作，“這東西只是個增幅器，連低階驅動武裝都算不上，在我眼里就是件工藝品?！?p> “能當工藝品賣就不錯了?！绷猪炗猛馓讓嗾劝茫瑒e在后腰上，“畢竟要吃飯的嘛！”
他們兩個都沒注意到，窗臺上一只飛蛾悄然升空，撲打著翅膀遁入黑暗之中。
……
飛蛾在皎潔的月光下無聲劃過，從銅雀宮絢爛的霓虹燈下環繞穿梭，最后輕巧地落在仿佛白玉雕琢的纖細指尖上。
隨著微風拂來，飛蛾的翅膀顫抖幾下，然后毫無征兆地分解成漫天飛灰。
蒙著白色面紗的宮裝女子將飛灰輕輕抖落，然后倚著窗臺悠然長嘆。
“看樣子你打探到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身后傳來一個低沉嘶啞的男聲。
“確實不算好消息?！睂m裝女子撥弄著發梢，“但也不算壞消息。”
“什么意思？”
“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不過芬里爾大概要倒大霉了。”
“呵！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消息。”
宮裝女子沒有接話，沉默著望向窗外，目光略顯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