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塵自然不知道自己被貼上了「色狼」的標簽。
按照唐月末提供的地址,他沒花多少工夫,就找到院長辦公室,舉手敲門。
“請進!”
一道略帶沙啞的嗓音從屋內傳來。
洪塵推門而入。
只見,一個老年男人坐在木椅上,頭發稀疏,穿著黑色外套。
一只灰貓懶懶地躺在他懷里。
恍惚間,洪塵以為自己來到了《教父》的片場。
他生怕院長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會給你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條件?!?p> “你是……”
苗院長看著這個陌生的年輕人,眉頭微皺。
他不是自己的學生。
而且,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門一打開,對方立馬僵住。
一直保持著開門的姿勢,一動不動,半天都不說話。
氣氛陷入沉默。
“喵~”
忽然,那只灰貓抬頭看了洪塵一眼。
洪塵陡然清醒過來。
因為在他耳中,那聲綿軟的貓叫,被清晰地還原成一句話。
【把門關上,傻X】
洪塵無語地瞪了它一眼,然后關上房門,微笑著自我介紹道:“院長您好!我叫洪塵,是動物園影業公司的老板。”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名片遞過去。
苗院長接過名片,看著上面的燙金大字,神色愈發疑惑。
魔都戲劇學院成立多年,每年都要給業界輸送一大批人才。
如今,這些知名校友遍布全國各地,幾乎每一間影視公司都能找到他們的身影。
身為魔戲院長,他和那些公司也保持著良好的聯系。
但其中沒有任何一家,是叫「動物園影業」的。
不僅如此,眼前的年輕人二十多歲,看上去和他學生差不多大。
名片的職務欄上,卻赫然印著「董事長」三個字。
這么年輕的董事長?
苗院長執教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
洪塵看出他的困惑,主動解釋道:“我們公司剛成立不久,您沒聽過也正常。我正準備拍攝一部關于狗的電影。貴校人才濟濟,所以我們想招聘一批學員,來本公司實習?!?p> 苗院長終于恍然。
原來是來招實習生的。
這種情況并非第一次發生了。
類似的邀請,他收到過幾抽屜。
苗院長把名片放到桌上,緩緩道:“不好意思,我不能答應。”
洪塵眉毛一皺,正名道:“我們雖然是一間小公司,但手續正規,所有證件一應俱全。影片的劇組也已經搭建起來了。如果您覺得不放心,可以盡管派人來考察。”
苗院長望著一臉坦蕩蕩的洪塵,輕輕頷首道:“我相信你。不過,魔戲有自己的渠道,我們的學生不缺實習機會?!?p> 洪塵上前一步,鍥而不舍道:“但實習機會總是多多益善,不是么?我相信,學生們肯定也樂意接受?!?p> 苗院長依舊不為所動道:“這學期的畢業實習已經安排好了,我不能打亂學院的計劃?!?p> 洪塵沒把這種官方說辭放在心上,眸光微閃道:“院長,如果實習生到我們公司。作為董事長,我可以保證。
他們不光只處理日?,嵤拢疽矔ㄩ_大門,開放一些罕見的制片資源(梁眉)。
他們有機會接觸到公司高管(只有我)。
和導演交流學習(還是我)。
參加一些重要會議(都是由我主持的)。
對于學生來說,這些都是無比寶貴的經驗,能讓他們在今后的工作中少走很多彎路。
這件事對于公司和學院雙方來講,均是有利可圖,何樂而不為呢?”
苗院長緩緩撫著懷中的貓,沒有回答。
他承認,對方說的有道理。
實習是一件合作共贏的事。
不過,作為一院之長,他有自己的顧慮。
苗院長嘆了口氣,也不打算再繞彎子了,實話實說道:“按照規定,雇傭無薪酬的實習生,必須經過官方授權。你有么?”
洪塵一怔。
還有這種規定?
他從來沒聽說過。
苗院長不出所料地看了他一眼,道:“除非,制片公司和我們學院達成合作關系,學院通過了相關的項目計劃,學生才允許參加?!?p> 洪塵眉頭緊皺。
這種合作關系是建立在對等基礎上的。
魔都戲劇學院在國內名列前茅,動物園影業成立沒幾天,哪有資格和它結盟?
一個非洲土著部落,要和國際大都市紐約遞交協議,雙方成為友好城市。
紐約市長除非腦子瓦特了,才會答應。
這條路也肯定沒戲!
苗院長繼續道:“又或者,是像「五影」那樣的大公司,在圈內經營多年,有良好的信譽作保障。否則,我要為學生負責,不能輕易批準這種實習。”
聽到這兒,洪塵陷入沉默。
其實,他能理解院長的難處。
畢竟,動物園影業才剛剛草創,資歷實在太淺。
這就像有陌生人突然加你好友。
上面的資料卻顯示,這個 QQ號是幾天前注冊的。
空間里沒有一條說說,沒有一個回復,沒有一位訪客。
正常人第一反應,肯定會懷疑這是某個小號或者營銷號,直接把他拉黑。
苗院長見洪塵主動冷靜下來,倒是稍感詫異。
有些制片公司老板喜歡死纏爛打。
為了達到目的,各種托關系,走后門,弄得人不勝其煩。
洪塵卻不驕不躁,態度謙恭有禮,說話條理分明。
即便被拒絕了,他也很懂分寸,不再咄咄逼人。
年輕人大都血氣方剛。
通常要經過社會的反復毒打,才能修煉到如此知進退的境界。
看來,董事長這個稱號,也許并非自娛自樂,而是真有幾分真材實料。
想到這兒,苗院長覺得不用再多費唇舌了。
于是,他打開抽屜,拿出貓糧倒在盆里,然后端到面前,自顧自開始喂貓起來。
可惜,那只灰貓一點面子也不給。
它淡淡看了一眼貓盆,就扭開腦袋,神色懨懨。
看起來,似乎根本沒有進食的欲望。
苗院長又把貓糧湊近一些,憂心忡忡道:“小家伙,怎么不吃???這可是你最喜歡的貓糧?!?p> 灰貓依舊懶懶地趴在地上。
無論院長如何勸說撫摸,它就是不張口。
見狀,洪塵眼睛一亮,忽然計上心來。
他蹲下身子問道:“這只貓怎么了?”
苗院長也不隱瞞,如實道:“這是我妻子養的貓。她在不久前突發急病,陷入了昏迷。這些日子一直在醫院躺著,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洪塵沒料到這一出,撓撓頭道:“不好意思……”
苗院長擺擺手,表示不用介意道:“自從我妻子昏迷不醒后,這只貓也開始變得郁郁寡歡,整天茶飯不思。我想,它應該是想念我妻子了?!?p> 灰貓甩了甩尾巴:【老頭,你想多了】
聽到這話,洪塵愈發有把握了。
他語出驚人道:“我有辦法讓這只貓恢復正常。”
苗院長猛地轉過頭來道:“真的?”
灰貓也啵的一下豎起耳朵。
洪塵胸有成竹笑道:“不如這樣,咱們來做個交易。我幫你治好貓的厭食癥,你同意我們公司來招收實習生。”
苗院長眉頭一揚道:“你想趁火打劫?”
洪塵平靜笑道:“這叫合作共贏,就像我上面說的一樣?!?p> 苗院長不禁陷入沉吟中。
他不知道動物園影業的底細。
學生貿然去那兒實習工作,他有些不放心。
但另一方面,妻子非常寵愛這只貓,每天愛不釋手,還經常彈琴給它聽。
連自己都沒這種待遇。
論家庭地位,依次是:妻子→貓→貓盆→他。
如果妻子蘇醒過來,看到她的心頭肉瘦成這幅皮包骨的模樣。
大受打擊之下,昏迷送醫的事件很可能再次上演。
此時,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灰貓則冷冷地瞥了洪塵一眼道:【卑鄙!】
洪塵懶得搭理這貨,繼續加大籌碼道:“我籌備拍攝的電影叫《忠犬八公的故事》。
這是一部小成本文藝片,既沒有爆炸鏡頭,也沒有特技場面。
整個拍攝過程很安全,實習生們不會遭遇危險或意外,您盡管放心?!?p> 說著,他掏出提前準備好的劇本,放在辦公桌上。
苗院長掃了一眼,卻沒有立馬退還回來,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洪塵見狀,笑容愈盛。
苗院長望著消瘦的灰貓,猶豫良久,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面色嚴肅道:“我可以答應這個條件。但前提是,你真能治好它。”
洪塵淡淡笑道:“給我十五分鐘,保證還您一個活蹦亂跳的寵物?!?p> 灰貓不屑嗤笑道:【吹牛!】
苗院長也露出懷疑的神色道:“眼看著小家伙日漸消瘦,我心急如焚,換貓糧、找獸醫、外出散步……各種手段都嘗試了。它還是不見起色??赡悻F在說,只要一刻鐘就行了?”
洪塵攤攤手道:“試試又何妨?反正您也沒有損失?!?p> 苗院長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直起身子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變出什么花來?”
洪塵卻否定道:“您不能留下來,我要和這只小貓單獨相處。”
苗院長愣住道:“為什么?”
“我習慣一個人工作,旁邊有人會讓我分心?!?p> “可你是一個導演。”
“……”
洪塵劇烈地咳嗽幾聲,面露尷尬道:“總而言之,您就把它當成治療的一個必要條件吧!”
苗院長上下打量著他,神色愈發狐疑。
洪塵看著面露疑慮的院長,唇角勾起道:“難道您還擔心我偷走這只貓不成?”
苗院長想想也對。
這只是一只普通的家貓。
妻子把它視若珍寶。
可在外人眼里,這只貓和外面隨處可見的流浪貓,沒有任何區別。
誰吃飽了撐的會打它的主意?
“好吧,跟我來!”
苗院長打定主意,接著抱起灰貓,朝屋外走去。
辦公室是他工作的地方,柜子里存放著許多重要資料。
出于安全考慮,他當然不會隨隨便便把一個陌生人留在這兒。
洪塵無所謂,淡定地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隔壁教室。
苗院長看了看表,對準時間,然后返回辦公室。
洪塵帶來的電影劇本正躺在辦公桌上。
他要去確認一下。
那個故事是否真如他所說,是一部簡單的文藝片。
對此,洪塵自然樂見其成。
大門關上。
此時,空曠的教室里,只剩下一人一貓。
灰貓連看都不看洪塵一眼,依舊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睡眼惺忪。
洪塵沖著它的耳朵,使勁屈指一彈。
“睡你麻痹,起來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