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的重量壓迫著吳呦的胸腔,她很想大口大口地喘氣。
只不過,口鼻中都是土,她連呼吸都很困難。
她想吶喊求救,張嘴的那一刻便有泥土涌入嘴巴;
她想自救,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已徹底麻木。
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又是我?
憑什么?
為什么?
混蛋!
她絕望又憤怒,淚傾泄而出。
淚水卻在流出眼睛的一刻,瞬間融入了泥土。
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減速,吳呦心想,這次真的完蛋了。
氧氣短缺,讓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她感到自己在不停下墜。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一個高瘦的人影。
那人影抓住了她的左臂,一把將她從黑暗中拽了起來。
隱隱約約,她好像聽到冷冽到極點的聲音。
“垃圾”。
吳呦不由得心想:
在幻覺中自己還要被罵,這就是死亡帶來的絕望嗎?
可下一秒,她與泥土分離,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吳呦的心砰砰直跳,自己沒死!
感受到四肢酸痛麻木和鮮血擠入大腦帶來的膨脹頭暈,
以及面前再熟悉不過的他們,
還有左臂時斷時續的電音。
這些都在告訴她,
自己真的還活著!
她癱坐在土坑里,良久,才恢復正常。
眼淚還在流,與臉上的泥土混在一起變成了泥垢。
吳呦有潔癖,這讓她很不舒服。
這么想著,她趕緊從土坑里爬起來:
沒錯,趕緊回去,把這一身臟東西都洗掉!
我吳呦,可是一個干凈的幸運兒。
只是,這是哪兒?
吳呦望望靜謐的四周,萬籟俱寂,只有風吹得樹枝嘩嘩作響。
當然,還得排除左臂傳來的一聲聲【積德】。
夜色已濃,漆黑的林地里,月光勉強透過繁茂的樹冠灑下來。
照亮了那幾位阿飄自以為和藹慈祥、但在她看來實在無比詭異的笑容。
吳呦咬著一口貝齒,循著月光一個一個看過去。
加上醫院見到的、那個穿冬裝的、被喚作“盧怡”的女孩,這次整整有三個阿飄同時出現。
在這么一片不知底細的深山老林里,她與眼前三個非人類,面面相覷。
終于,在心里做了無數次思想斗爭后,她決定:
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回去。
這么想著,她攥起拳頭為自己打勁兒,不過因為太過用力,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里。
吳呦對著“老熟人”扯出一個笑容。
有些泥垢因此松動,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
她這副樣子,再加上凄慘月光的加成,頓時嚇得另外兩個阿飄悄悄后退了幾步。
但是,吳呦還是鼓著一口氣,張開櫻桃小口,友好發問。
打破了這令人、令鬼都十分尷尬的沉默。
“嗨,你好,我是吳呦。請問一下,這是哪里?”
吳呦故作嬌柔,聲音果真如預期一般甜甜膩膩,像只軟萌小貓。
那兩個“陌生人”也放松戒備。
盧怡指指自己的喉頭,又搖搖腦袋。
“不知道,還是,不能說話?”
盧怡盈著笑,伸出手指比了個“1”。
吳呦反應過來,這是不知道的意思。
她又開始涕泗橫流。
這時,冬裝女笑著搖頭,又走向那兩個陌生阿飄,三個幾里哇啦地講起話來。
她不明白,剛剛在冥府,那群惡鬼說的是人話;
怎么到了這里,他們反而講起了自己聽不懂的鬼話?
忽然,冬裝女回頭朝她粲然一笑,眼神示意她跟上。
她慌忙爬起來,小跑過去。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他們要帶自己回家!
山路本就難走,漆黑的夜晚更是難上加難。
一路上,她數不清自己摔了幾個跟頭、長腿被樹枝刮了幾道傷口,但她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地跟在身后。
終于,穿過一叢矮樹后,再度踩到僵硬的瀝青混凝土。
這熟悉的質感,讓她的眼淚傾瀉而出。
而那兩個“陌生人”,與她擺手作別后,就回到叢林中消失不見了。
“謝謝。”
吳呦在喉嚨里小聲擠出兩個字。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可盧怡又朝她粲然一笑。
一張玉臉瞬間又掛了粉。
*
“妹兒?”
阿姨輕輕碰了碰陷入回憶的吳呦。
“???”
吳呦反應過來,一雙眸子里起了輕霧。
阿姨大驚:“妹兒,里似怎么了,怎么夫藍哭了?”
說著,伸手幫吳呦拭去眼角的淚。
吳呦心頭過了一陣暖流:
自己都覺得這些泥土臟得很,阿姨卻一點不嫌棄。
那么,更不能告訴阿姨實情,不能拉她下海。
想到這里,她迅速扯了個慌:
“我參加野營,在山里迷路了,掉進一個水坑里。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就走回來了?!?p> 說話時,她的耳朵又紅了。
“闊憐的妹兒,我送里回去。”
但阿姨聽了很是心疼,一遍安慰著她,一遍上了樓。
吳呦朝身后的盧怡勾勾手示意跟上,便跟阿姨東拉西扯。
“有森么事跟阿姨說。”
“好?!?p> “妹兒別哭了,眼都紅了。”
“嗯,阿姨,謝謝您。”
吳呦閃著淚花與阿姨道謝。
大恩不言謝,她想反正來日方長,以后再報答阿姨的恩情。
“里這乖乖,快去洗洗罷?!?p> 阿姨把門給她帶上,世界重回清凈。
她看了看空蕩蕩的宿舍。
周末,另外三個室友都不在。
一個與男友去探索賓館的建筑構造,
一個回家,
還有一個參加為期半年的支教,
加上她,
一屋子四個人都是徹夜未歸。
這也是她選擇今天,不對,是昨天去看病的原因。
本以為偷偷摸摸沒人知道,可誰曾想……
說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
吳呦示意盧怡坐著等一會兒,趕緊去了浴室。
可打算脫衣服的時候,她又犯起了愁。
脫光光洗澡,那不就會被“花臂大人”給看光?
吳呦把脫了一半的衛衣重新穿上,站在蓮蓬頭下發愣。
左臂的電音不知何時停下,雖然清凈了許多,可想到讓自己一團糟的罪魁禍首,吳呦不禁罵出聲。
“該死的花臂,該死的子虛大人,真討厭!”
這時,左臂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低下頭,青龍花臂竟然瞪著眼珠子看自己。
花臂竟然活了!
【垃圾!】
【垃圾!】
兩聲尖銳的電音,似乎在反抗。
配著青龍嫌棄的眼神,很有氣勢。
吳呦鼓著腮幫子,一開口就打算硬碰硬。
誰還不是個精神小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