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辰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便向妙琳怒道:“妙琳,你怎么回事?那張紙上有副畫像的,你燒了可怎么辦哪?”
妙琳問他,“你可記得畫像內容?”
他想了想,猛然一驚,“是你!所以你才燒了畫像,是你綁架了汪健?”
妙琳卻強烈否認,“我沒有!”
可他轉眼卻又見妙琳陰森一笑,“是我又如何?”
他嚇壞了,“真的是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妙琳繼續陰惻惻地說,“我不僅綁架了他,而且還殺了他呢!”
說著便手指指向懸在墻上的穿衣鏡。
他朝鏡中一看,自己汪健渾身是鮮血淋漓,歪著頭,身子癱軟地耷拉著,倚在墻角。
血都干涸凝固了,臉上一片死氣,兩眼受了驚嚇似的瞪得老大,眼珠一動也不動。
杜安辰渾身顫抖地走向鏡子,卻又夠不著里面的汪健,他一屁股坐在鏡子前。
突然鏡子卻又出現他自己的身影,汪健不見了。他不敢相信,對著穿衣鏡上下摸索,又拍又打,卻仍不見汪健。
此刻卻聽妙琳沖他喊道:“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萬花筒?”
他一愣,剛要回想,卻又聽妙琳說:“你若不乖乖聽話,不但是你,還有你的朋友,家人,都會跟他一樣的下場。”
杜安辰發現自己完全不認識眼前的妙琳了,她此刻竟如此狠毒邪惡,兩只眼睛的瞳仁幽幽地泛著陰邪的光,他甚至能在那瞳仁里看得見自己呆若木雞般的影子。
他心生憤怒,“妙琳,你怎么可以這樣?”
妙琳仍沖他直喊,“萬花筒,萬花筒!你忘了嗎?”
他不由一怔,“什么萬花筒?”
卻見妙琳的兩只眸子幽深搖曳,如兩口深井一般,他則像正趴在井沿上探頭下望的小孩子,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深深恐懼。
忽然井水中倒映出母親和姐姐的身影,他向左右看去,確實空無一人。再看那深井中的人影,竟已經變成了兩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他心中大驚,幾乎要縱身躍入井里。
卻忽見眼前手影一閃,他的左臉頰重重挨了妙琳一巴掌,“你快醒醒!”
他捂著臉,怒吼道:“妙琳,你干什么打我?我母親和姐姐……”話還沒說完,那塊幽暗的深井卻已經消失無蹤。
他四處張望,卻見穿衣鏡不知何時多出許多面來,齊刷刷林立在四周的墻壁上,每個鏡中都有他的身影。
而在他身邊的妙琳卻根本沒有影像!
他心中的恐懼和懷疑,急劇上升,“妙琳,真的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妙琳卻不答話,只豎起一根纖纖食指,在空氣中逆時針悠悠地畫了一個圓圈。
瞬時,杜安辰覺得四周的墻壁和鏡子都開始旋轉起來,汪健、母親、姐姐血淋淋的慘像一個個在他眼前滑過。
不僅如此,還有大偉、馬麗莎、小美、小志,甚至小黑一家三口機器慘烈的死狀也陸續出現。
他心中崩潰至極,心中刺痛到四肢麻木,唇齒不聽使喚。
唯有妙琳在他身旁心滿意足地欣賞著她的一幅幅杰作,竟然得意地笑出聲來,那詭異的笑聲環繞著一直旋轉的鏡子。
令他耳鼓轟鳴,眼花繚亂,忽而又辨不清到底是自己在轉還是鏡子在轉?
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旋轉,停也停不下來。
恐慌錯亂中卻忽聽妙琳的聲音響起,“九五二七!閉目凝神!跟我念:心神合一,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一切皆為幻像!”
他聽出是妙琳在喚他,便茫茫然照做,每念一句,頭腦的眩暈感和身體的旋轉感便減輕一些。
待念到“一切皆為幻像”時,他忽覺天地安定,神思清明。嘗試緩緩睜開眼睛,卻見妙琳在眼前正緊張地等著自己。
四下環顧,讓在汪健家中,四壁清潔不見半絲血污,而對面墻上懸掛的穿衣鏡已然亮堂堂地照出他和妙琳的身影。
他猛地警醒,“妙琳,剛才我……”
妙琳長吁一口氣,打斷他,“可曾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萬花筒?”
他回想剛才經歷過的可怖場面,心中仍驚悚不已,“剛才,那是萬花筒?”
妙琳點頭,拉著仍一臉懵懂的杜安辰快速向門口走去,“此地不已久留,速速離去為好。”
直至回到家中,他仍覺自己心有余悸,“妙琳,書里那張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你的畫像?”
妙琳為他解答,“那只是張空白紙罷了,是誘發這個幻術的重要法門所在。”
杜安辰搖頭,“怎么可能是張空白紙,我明明看見上面又你的畫像!你還躲過去給燒了呢!難道你燒它也是假的?”
妙琳強調,“半真半假,真假參半,真作假時真亦假,假做真時假亦真!這才是萬花筒的高妙之處。”
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即便上一秒為真,下一秒也可能是假,當事人無法分別,只會信以為真。”
“這其中還有真的嗎?你打我那一巴掌是不是真的?”
妙琳笑,“問你的臉疼不疼就知道了。”
杜安辰摸摸自己的臉,“好像還真有點疼,妙琳,你下手可真夠重的。”
妙琳仍笑,“我那是為了就你!”
他拍拍胸口,“好在那些嚇人的東西都是假的。那最后你念的是什么?為什么我念著念著幻像就消失了?”
妙琳嚴肅地告訴他,“那是道家的靜心訣,對于如幻不深的人,還是有些效果的。你可要記住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救了你的命。”
他點了點頭,“那如幻深了會怎樣?今天如果妙琳你不救我,我會怎樣?”
妙琳眼中似有后怕,“中了其他的幻術也一樣,如果不救便會深陷其中,輕則喪失心智,重則喪命。你可知《畫壁》?”
市公共汽車站,小志牽著小美,東躲XZ,躲過跟蹤的人,偷偷登上了開往福州的大巴車。
小美上車后給杜安辰發了一條微信:“哥,我們已平安上車。”
此時正在開車的杜安辰看到小美的信息,回道:“萬事小心,有事聯絡。我們也上路了。”
白色豐田吉普正風馳電掣地行駛在出D市的公路上,他朝后視鏡看了看,沒有看到感覺可疑的尾隨者。
不由吁了口氣,對妙琳說,“終于甩掉他們了!小美他們也上了車,暫時去小志老家福州鄉下躲一陣子。”
妙琳點點頭,“現在我為魚肉,人為刀俎,在不知對手是何方神圣的情況下,還是避一避為好。”
妙琳看著車窗外飛速閃過的風景,“大偉已經出事了,昨天又對你下手,小美她們不躲躲的話,只怕也要跟著遭殃。”
Z市北郊農村,一處依山傍水的農家小院,建在山腳下,紅瓦屋頂,遠遠便能看見。
小院周圍的山坡梯田上種滿了各色果樹,正是碩果累累的季節。
杜安辰將車停在院門外,這是他祖父母的家。他指著正在院里摘菜的老爺子告訴妙琳,“這是我爺爺,85歲了,身子挺硬朗,就是有點耳背。”
“那你奶奶呢?”
“我奶奶啊,今年88歲了,比我爺大三歲,腿腳不是很靈便,準是在屋里做飯呢!”
說著走到爺爺跟前,沖蹲在那里摘西紅柿的爺爺喊,“爺,我回來啦!”
老爺子猛地抬起頭,仰起紅黑的臉膛,待看清他們后哈哈大笑,“辰辰回來啦!”
一笑露出一口齊刷刷的來,滿頭銀發被陽光照得泛著銀白的光澤。看見妙琳后問他,“這誰呀?你媳婦啊?”
妙琳不禁一囧,杜安辰忙扶起爺爺,“她是妙琳。”
老爺子好像沒聽清,“叫妙妙啊?好名字!走,進家去,讓你奶奶瞧瞧。”
一邊拎著菜籃子往屋里走,一邊高喊,“桂芳,桂芳!辰辰回來啦!還帶了個妙妙!”
妙琳忍不住低頭笑了。
杜安辰有些不好意思,“妙琳你別見怪,爺年紀大了耳背,我姐之前給買過助聽器,可他嫌麻煩不愛用。”
妙琳笑,“沒關系。”
廚房里杜安辰的奶奶正在準備午飯,聽見老頭子喊,便挪著小碎步走出來看,老太太眼神也不大好。
待他們走近了才看清,咧嘴笑出一堆褶子來,理了理齊耳的灰白短發,伸出又幾塊老年斑的手臂,拉住他的手,“辰辰來啦?快進來!”
看見妙琳便問,“這就是你爺爺說的妙妙啊?來,都進來!”
妙琳忙扶著她,奶奶卻推開她的手,“不用扶,我結實著呢!”
說著佝僂著腰背,兩條腿略顯僵硬地邁著步子,將他們迎進屋里。
午飯是紅豆米飯,兩樣清炒的綠蔬,新摘的西紅柿和黃瓜,新鮮誘人,洗了便直接端上桌,當水果一樣生吃。
妙琳對此倍感親切,覺得十分可口,杜安辰也吃得津津有味。
奶奶看了很高興,“多吃點兒,城里吃不到的。”
爺爺端詳著妙琳問他,“辰辰,你也不小了,我看妙妙挺不錯的,有媳婦就趕緊結婚,我和你奶奶還想抱重孫子呢!”
妙琳的筷子停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吃。
杜安辰笑著對爺爺說:“不急!你和奶奶身體好著呢!”
爺爺沒聽清,側著耳朵大聲問:“什么?日子都定好啦?哪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