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辰剛要過去掀開紅蓋頭,看看那女子是誰,卻聽妙琳喚了一句:“杜先生,你怎么了?”
他一激靈,眼前的紅衣女子不見了,換成了端坐的妙琳。
他回了回神,“妙琳真會開玩笑,你看著也就和我差不多大。要是真四十多歲的話,那你保養(yǎng)得可真好。不好意思,也不知怎么就想知道你多大。失禮失禮。”
心里卻沒來由的有一絲失落。
妙琳似乎并不介意,“沒關系,在這里,能隨心就好。吃飯吧。”
杜安辰忽然想起還沒道謝呢,“妙琳仙……啊,妙琳,謝謝你昨晚救了我。”
妙琳擺手,“沒什么,出家人,應該的,舉手之勞而已。”
他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別說你是碰巧路過。”
妙琳一笑:“是我的小白發(fā)現(xiàn)了你,領我過去的。”
“小白?那只貓嗎?”他四處瞅了瞅。
妙琳指了指西廂房,“在我屋里睡覺呢,夜里總是出去亂跑,白天就睡懶覺。”
杜安辰心想:這倒是能順理成章了,看來并不是什么妖怪,是自己多心了。
忽然又想起自己昨夜睡后發(fā)生的事,“妙琳,那我這傷,這衣服,還有這胡子?”他有些窘地摸摸自己的臉。
妙琳溫柔一笑,“你受傷了,傷口不及時處理,恐怕很麻煩,所以我就自作主張?zhí)婺闾幚砹耍樕系膫还魏硬缓锰幚恚汀路铮闵砩系囊路紥炱屏耍幚硗陚诰晚槺闾婺銚Q了。”
氣氛瞬間有些尷尬,他不禁腦補昨夜的畫面,臉不知怎的就紅了。
“那……那真是謝謝你了。我……我的傷,怎么好得那么快?還有臉上的傷,記得昨天好像臉傷得挺重的。”
妙琳似乎有些害羞,但臉上看不出來,“給你用了祖?zhèn)鞯乃幩Ч玫模蚁肽惚厥欠浅T谝饽樀模阍谀樕隙嘤昧诵?斐燥埌桑喽伎鞗隽恕!?p> “哎!”杜安辰答應了一聲,便動筷吃飯。粥竟那么香糯潤滑,小菜也清新爽口。
對面的妙琳邊吃邊笑著看他。他竟不知怎么的又感覺好像是在夢里,這溫馨的氛圍,這熟悉的感覺,總覺得那么似曾相識呢?
吃完飯,妙琳又習慣地把黑紗罩在頭上,他一邊幫忙收拾碗筷,一邊不解地問:“你為什么要遮住臉?”
“不想別人看見我的臉。”
他“哦”了一聲,不知怎地又脫口而出,“可我不想你戴著面紗,怪……別扭的。”
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得寸進尺了,忙改口道:“你若是不喜歡,就不摘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摘呀,還是不摘呀。自己怎么這么奇怪,心里話總是脫口而出,而理性的話又總是詞不達意的。
妙琳怔了怔,把碗筷收到水池里,摘下了面紗。低聲說:“你若不喜歡,我摘了便是。”
杜安辰不由心中一喜,嘴上卻說:“你不是不想別人看你的臉嗎?”
妙琳轉(zhuǎn)頭沖他微微淺笑,“你不是別人,是有緣人,可以看的。”
杜安辰聽著,又仿佛墜入無底夢中,那一抹唇邊淺笑,怎么那么熟悉?
妙琳在水龍頭底下刷洗碗碟,杜安辰環(huán)顧四周,竟是冰箱,微波爐,電飯煲什么的家用電器一應俱全。
他忍不住問:“妙琳,你這里倒是什么都有啊,我還以為……”
妙琳接話道:“以為什么?以為我這里窮鄉(xiāng)僻壤,千年古剎,不食人間煙火,只能劈柴擔水……”
他笑了,“嗯,我還真以為寺廟道觀里的人,過得都是古裝電視劇里的生活呢。不過那間臥室怎么會還點蠟燭?你昨晚怎么還提著燈籠呢?我一直以為自己昨晚都是在做夢呢?”
妙琳仍收拾餐具,頭也未回,“我喜歡懷舊罷了,那間房平常都是空的。怎么?你覺得昨晚是夢?那現(xiàn)在呢,你確定自己不是在夢里嗎?”
杜安辰心里一驚:夢里?難道真的是夢?
妙琳收拾完回頭看他,見他不做聲,就調(diào)皮地問:“怎么?昨晚害怕了,怕我是妖精鬼怪?”
他忙擺手:“沒有,沒有……”
妙琳俏皮一笑:“倘若我是山精鬼怪,豈不早吃了你?”
杜安辰被她逗笑了,也調(diào)侃道:“難不成你要像聊齋里的妖精,和我相親相愛不成?”
妙琳一聽,面色微嗔,“說不定想把你養(yǎng)胖點兒再吃啊?你那么瘦!”
他摸摸自己的肋骨,“瘦嗎?”
妙琳正色道:“你傷還沒好,回房休息吧。”他依言回房又睡下了。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做了個夢,夢見妙琳與一男子在講話。
男子:“你為什么要用黑紗遮住臉?”
妙琳:“不想別人看見我的臉。”
男子:“可我不想你戴著面紗。”
妙琳:“公子若不喜歡,摘了便是。”
男子:“可你不是不想別人看見你的臉嗎?”
妙琳:“公子不是別人,公子是有緣人,可以看的。”
男子:“妙琳,你當真不識得我是誰?”
妙琳:“小女子一直在山中修行,怎會識得公子?”
最后妙琳卻又突然說道:“公子,你覺得是夢?你又豈知現(xiàn)在不是在夢里呢?”
妙琳最后一句話,像經(jīng)咒一般地不停循環(huán)著,在他耳邊嗡嗡作響,他在這念經(jīng)般的反復回聲中驚醒過來!
我真的是在做夢啊!可明明就是早上我與妙琳的對話,怎么妙琳卻口口聲聲“公子、公子”的喚他呢?
那個與妙琳講話的男人到底是誰?
忽覺神思仍十分困頓,便倒頭又睡了。
眼前是一條古色古香的街巷,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熱鬧得很。人人手里都提著燈籠,也有許多大人領著孩子,在街邊的河里放燈。
忽見一翩翩白衣少年,手里也提一盞燈籠,于人群中悠閑四顧。
信步走上一座石拱小橋,立于橋上,賞河燈夜景。
忽見橋?qū)γ娴暮影渡希擦⒁慌樱嶂鵁艋\,穿一件白色長袍,戴著斗笠黑紗,似也在賞燈。
見到他,竟朝他招手,白衣男子不明所以,便匆匆過橋而去。
女子卻也移步緩行,漸漸走入無人的冷僻巷子中,他也尾隨而行。
既不明女子何意,也擔心女子深夜獨行不安全,心中也怕自己遭遇歹人。
走出巷子,轉(zhuǎn)入一片山林,前面女子終于停下腳步。
她慢慢摘下頭上斗笠黑紗,白衣男子看清面容,驚訝道:“妙琳,是你?我是子清啊,你不記得我了?”
妙琳又戴上斗笠,“記得,十歲時,曾與公子在自家府中一遇。”
子清問:“那你可記得,你我那時便被高堂定了婚約?”
妙琳道:“我今日正為此事而來,自十五歲患病以來,便隨師父進山養(yǎng)病,如今也尚不能痊愈,因不想誤了公子,特意與公子解除婚約。”
子清道:“我可以等。”
妙琳問:“十年也可以等嗎?”
子清堅定地道:“可以等。”
妙琳嘆口氣:“既如此,我與公子十年之約。十年后倘若公子未娶,我便與公子完婚。倘若公子另配他人,我也不怪公子。”
子清問:“我定守承諾。妙琳,你為何要輕紗遮面?”
妙琳答:“避世之人,不想別人看見我的臉。”
子清看著妙琳,“可我不喜歡你戴著面紗。”
妙琳取下斗笠黑紗,”公子若不喜歡,摘了便是。”
子清問:“你不是不喜歡別人看你的臉嗎?”
妙琳淺笑:“公子不是別人,公子是有緣人,可以看的。公子可要記得我的臉,也好日后夢里相見。”
子清問:“如何可以夢中相見?”
“到時你自會知道。”
妙琳轉(zhuǎn)身沒入山林,一盞燈火漸行漸遠。
子清頓覺山間夜風寒意襲人,不覺似乎做了一場夢一般,便急急忙忙趕回家去。
當晚便夢見妙琳來與他私會,兩人相談甚歡。從此便經(jīng)常與妙琳夢中私會,二人感情日篤,一晃十年倏忽而過。
妙琳果然下山與他完婚,一時張燈結彩,喜氣盈門,婚禮十分熱鬧。子清也十分歡喜,十年苦等,有情人終成眷屬。
洞房花燭,春宵一刻。妙琳大紅嫁衣,大紅蓋頭,端坐洞房床帳之中,等待子清的到來。
杜安辰此刻突然醒了,他翻身一看,嚇了一大跳,房間已經(jīng)變成了閨閣香帳,身邊就坐著大紅嫁衣的新娘,仍蒙著紅蓋頭。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到底是什么回事,自己剛才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
身邊的女人到底是誰?莫不是自己真的遭遇什么山精鬼怪了嗎?
他壯了壯膽,遲疑著伸出手去,一把扯掉了紅蓋頭!
真的是妙琳!
此刻妙琳鳳冠霞披,妝彩艷麗,滿面嬌羞,實在是嫵媚溫柔得令人難以自持。
妙琳慢慢地取下頭上的鳳冠,脫下繁重的嫁衣,吹熄了紅蠟燭。
他只覺溫香軟玉滿懷,黑暗中,只見妙琳的櫻桃小口上的胭脂泛著妖嬈的紅光,他便著了魔似的吻了下去。
一時間,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金星亂竄,仿佛乾坤顛倒,時光錯亂,真假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