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挨到很晚才睡,可仍噩夢連連。
那些片段,那些令人錯亂的模糊畫面;那些掙扎,那些喜怒哀樂,仿佛一夜之間,七情六欲,人生百味,都要經歷一遍。
而夢境中那些無邊的黑暗,那些絕望,也每夜啃噬他的身心。
而每次夢醒,他都會問一遍:“妙琳是誰?”
對呀,妙琳是誰?他又為什么會做這些搞不清楚的噩夢呢?
可一戴上紫水晶,噩夢就不會出現。然而,他也清清楚楚地記得,噩夢恰恰是從得到紫水晶才開始的。
他記得那是十年前,剛到大一那年的十一長假,他不想回家,跟小黑回老家去玩,經小黑推薦,特意去了一趟他家附近子清山上一個道觀。
他還記得那天陽光正好,令他心情大好,抽簽的時候,他覺得未來一切都會如他所愿。
果然,解簽的道姑隔著小格子窗對他說:“凡事隨心,定會如你所愿。”
說完還遞出一塊紫水晶吊墜來,囑咐他:“隨身佩戴,保你平安。”
而回去以后,他便按自己的心愿,加入了學校的樂隊,結果他一路順風順水,做了歌手,演員,名利雙收。
所以,他視紫水晶為寶貝。有它,精神抖擻,如虎添翼,一路過關斬將。
而如今,丟了紫水晶,他每夜被噩夢纏身,白天萎靡不振。
更有甚者,接連幾日,每當夜里被噩夢驚醒,總會發現臥室的燈被人給關掉了。
一片黑暗,他被嚇得蜷縮在墻角,聽著窗外森林深處怪鳥的唳叫。總是令人心膽俱驚,他怕到甚至不敢去開燈。
又是誰關的燈?
杜安辰不止一次質問過助理小趙,可他總是一臉無辜的辯駁:“辰哥,你不都交代過我,不許關你房間燈的嘛。我還干嘛吃力不討好,大半夜跑去關燈啊?”
小趙說得有道理,他也沒理由懷疑小趙,可小趙睡在外間,難道有人繞過小趙?
或者,杜安辰瞥向窗外,是從窗戶進來的?他打開窗朝下看了看,這是三樓,怕是不大可能啊。
一天夜里,他又被噩夢驚醒,屋里仍舊一遍黑暗。他鼓足勇氣,摸到放在枕邊的手機,打開手電筒。
連拖鞋都沒穿,光著腳朝門口走去,輕輕拉開門,躡手躡腳走到外間小趙的床邊。卻見小趙鼾聲連連,睡得正酣。這才又轉回自己房間,打開了燈。
不是小趙,那會是誰呢?
紫水晶項鏈也始終沒有找到,關燈之人也不知是誰。
他每日白天辛苦拍戲,晚上又被噩夢折磨睡不好,導致每天嚴重黑眼圈,頭昏腦漲,神思恍惚,心不在焉。
戲拍得自己都覺得一塌糊涂,連平常一半的水準都達不到。
就在要離開外景地的頭一天,杜安辰又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把那里找了個遍,紫水晶項鏈徹底丟了!
杜安辰從自家沙發上睜開眼,若有所思:到底是誰呢?
他對著手機給大偉發了條語音:“大偉,幫我查一下我那助理,叫趙重陽。”
大偉馬上就回了:“好的,辰哥,不過我需要點兒時間,這事兒不能急。對了,哥,新聞我看了,你有什么打算?實在不行,娛樂圈不好混,跟我開偵探社得了。”
他回:“不急,你慢慢查,仔細點查。我最近打算出去走走,有消息的話給我發微信。”
大偉回:“收到。”
剛要放下手機,姐姐杜安悅給他發來微信。姐姐的語氣里透著擔心,可又節制得很,并不深說,怕觸到他的痛處似的。
“辰辰,什么情況啊?真的不想繼續唱歌了?媽媽和我都挺惦記你的,有空就回家多住些日子也好。自己凡事小心,別讓咱媽擔心,知道不?”
杜安辰抑制著從心底泛起的酸楚,在外面再怎么辛苦委屈,對家人,也只能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
“姐,我沒事兒。你和媽別擔心,那些新聞啊,八卦什么的都別信,全是炒作呢。放心,凡事我自有分寸。”
他還哪里有什么分寸?
人人喊打,丑聞纏身,娛樂圈的大漩渦,他竟不能獨善其身。
小美也發來一條微信,娛記秦小美倒是實在人:“哥,以后有啥打算?有啥用得著我秦小美的,盡管吱聲哈!”
之前他的所有報道幾乎都走小美這塊兒,人特爽快,也仗義。
杜安辰想了想,“小美,哥還真有事兒拜托你,幫我查查那些不實的惡意報道,都是從哪兒來的?”
小美秒回:“得嘞。”
他放下手機,看看眼前的一片狼藉,找來垃圾袋,將茶幾上和地上的垃圾都收拾起來,看看沒抽完的煙盒,也一把抓起來扔了進去。
他習慣性地打算把已經滿了的垃圾袋放在門外,可一打開門的時候,一張紙條從門縫處飄了下來。
B5紙大小折疊了一下,他疑惑地打開紙條,上面打印了一行字:欲尋紫水晶,速來妙琳觀。
他望望左鄰右舍,看看電梯樓梯,沒有一點動靜。
于是趕忙放下垃圾袋,關上門,手里攥著那張紙條,大腦快速運轉著:是誰把紙條夾在門縫的?妙琳觀?哪里的妙琳觀?
杜安辰急忙從沙發上抓起手機,迅速撥了一個電話:“喂,小黑,大一時候你帶我去求簽的道觀什么名字?”
對方似乎被問得一愣:“什么,道觀?啊!我老家附近子清山上那個呀?妙琳觀呀?你問這個干什么?”
他只好答:“不干什么,隨便問問。謝謝啊。”
弄得電話那頭的小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過,小黑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正形:“我說,咋地?聽說你要退出娛樂圈了?要出家啊?妙琳觀好像只收道姑吧,不收和尚的呀!”
杜安辰倒被他氣笑了,“你大爺的。哥庸脂俗粉瞧膩了,想撩撩道姑不行啊?”
小黑也不示弱:“行,咋不行。從聲色犬馬改吃齋念佛了。好好念哈。”
他回一句:“滾!”便掛了電話。
他把紙條拍了張照片,就放在茶幾上,用煙灰缸壓住。
把照片給大偉發了過去,潘大偉回:“哥,你真要去啊?事有蹊蹺啊!”
他回:“要去!”
大偉不放心:“哥,用不用我陪你去?”
他想了想,“不用!”
大偉回:“哥,萬事小心,隨時保持聯系。”
他要按紙條所要求的,速去妙琳觀。
經小黑提醒,他想起來了,對,是妙琳觀。子清山不在本地,大學同窗小黑的老家在子清山附近。
那時候去小黑家做客,順便去爬子清山。小黑說山上的妙琳觀,有一道姑,解簽十分靈驗,遠近馳名,香客慕名而來者眾多。
當時,他正面臨是否要選擇音樂,這條看起來不靠譜的道路,所以一時心動,就去了妙琳觀。
他又看了看茶幾上的紙條,送紙條的人是誰?偷了紫水晶的人?不可能!
那會是什么人呢?是敵還是友?
很快,杜安辰背著背包,戴著帽子,口罩,墨鏡,匆匆從家里出來。不一會兒,一輛白色豐田吉普開出了小區的大門。
他已上路,直奔子清山妙琳觀。他倒要看看,是誰在那里等他?
開了一陣子,不知不覺肚子餓了,才想起來自己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呢。于是,在街邊找了個小飯店,便停車走了進去。
成名之前,他倒是經常光顧這類小店。
隨便點了碗牛肉面,一碟小菜,就自顧自悶頭吃起來。餓了,吃面條也挺香。
小店不大,有兩排桌子,不是吃飯點兒,沒什么人。靠吧臺的墻角,掛著個不大的液晶電視,正在重播一檔綜藝節目。
正巧,是他至今,仍覺得困惑不解的那期。
老板娘倒是個愛說話的,見他盯著電視看,就攀談起來。
指著電視說:“這是重播,之前我就看過。這不那個杜安辰今天退出娛樂圈了嘛,又拿出來重播。”
他聽老板娘提自己的名字,下意識低了低頭,不過想到如今戴著帽子墨鏡,又滿臉絡腮胡子,怕是神仙也認不出他來。
就搭了話:“是啊。娛樂圈就這樣,有噱頭,收視率就高啊!”
老板娘胖嘟嘟的紅臉蛋,30歲左右少婦模樣,倒挺討喜的。
她撇撇嘴:“可不是嘛!哎,你說,這期節目啊,是不是就是電視臺故意的,本來人家杜安辰演得挺好的,唱得也挺好聽,干嘛那些個大導演啊,歌唱家啊,偏說他演得不好,唱得不好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呢!“老板娘,你覺得是為啥?”
老板娘嘎嘎笑了,“大兄弟你可真逗!我一老娘們兒,能知道啥?不過,要是誰說我們家菜做的不好吃,那準是對面那家的王八蛋造的謠!”
老板娘氣哼哼地往對面飯店的門口瞅,還不服氣地翻個白眼。
接著沖杜安辰諂笑道:“大兄弟,要不你上咱家來,不上他家去呢?”
杜安辰一邊往嘴里塞面,一邊敷衍:“可不是嘛!”
他吃飽后,回車上坐下,無意間看向對面那家小飯店,果然,見老板娘從門口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瞄呢。
那眼色可是充滿敵意的,仿佛是在怪他怎么不到她店里吃飯呢!
吃飽飯,困勁兒就上來了。自從丟了紫水晶項鏈,兩個月來,他沒有一天晚上能睡好。
反正今天無論如何也到不了妙琳觀了,傍晚能到子清山所在的S市市區就不錯了,索性在車里瞇上一會兒,補補覺。
不過方才老板娘一句“對面那家的王八蛋”,以及從對面老板娘那充滿敵意的眼神來看,這兩家露骨的競爭關系就暴露無遺了。
競爭?難道是同行嗎?
他回想起那期綜藝節目,確實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