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什么?沒有人有標準答案。
有人說時間不存在,存在的只是計時器和鐘表。
時間相對空間來說那么虛無縹緲,空間更實在,日月依舊,山不曾移,水不曾改。如果把時間拋掉,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時間只是人類意識的一個共識,如果有個權威組織要將時間清零,從頭來計,又有什么關系?
歷史的時間本就是個片段,從計時開始到不再計時結束。
可真正的時間到底何時始,又何時終呢?時間又似乎是由空間決定的,空間在,時間在,空間亡,時間亡。
若只需記錄每天的日升月落,二十四小時,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又有什么關系?
今夕何夕?
杜安辰也時常問自己,時間于他是什么,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還是明月古今同,不知今夕是何年?
時至今日,時間于他已有不同的概念,當空間不變,時間便是一根軸線,從過去而來,向未來而去。
但是,只有現在才是真實的,至于過去和未來,都是虛幻和不確定的,甚至是可以改變的。
然而在9個月之前,他卻是并不知道的。
那時候,他正當紅!
2018年5月10日大清早,杜安辰從節目組專門派去接他的車上一下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粉絲們立刻炸鍋了似的瞬間沸騰起來。
“杜安辰,我愛你!”
“杜安辰,杜安辰.....”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人群忘我地朝前擁擠,節目組的安保人員不得不極力攔截。
杜安辰一襲白襯杉,清爽簡潔,卻舉手投足難掩優雅貴氣,他沖粉絲們招招手,微微點頭致意,一張俊朗的臉輕巧地一展笑顏,粉絲們便如癡如醉,歡呼不已。
然而他只略打照面,便和新招的助理趙重陽一起,被節目組的接待人員簇擁著,進了某綜藝節目的錄制場館。
雖終日奔波,但他仍喜歡自己在舞臺上的高光時刻。
燈光如霓虹,七彩如緞,彩虹般絢爛耀眼,聚光燈的光柱從背后的天棚上照射下來,打在他身上。
杜安辰擺了個酷炫的造型立在舞臺的中央,那一刻,仿佛他就是這個世界、這個舞臺的王。
狂野的音樂響起,他的手足身體,開始追隨節拍律動起伏。身后的舞者仿佛只是他的隨從,是他被燈光折射出來的影子般,在瘋狂地舞動搖擺。
帥氣又性感的舞姿,令臺上嘉賓和臺下觀眾尖叫不斷,他一張口,從低聲嘆息到放聲嘶吼,都在觸動和敲擊著每個人的胸腔……
如夢的音樂,如幻的燈光,模糊的尖叫聲,這些都刺激著他的神經,令他興奮,歡喜和驕傲。
而這些興奮歡喜和驕傲,又再通過他的眉梢眼角,他的手指尖,甚至他的頭發絲兒又流淌揮酒出去,令他本就嫻熟的舞步更加流暢瀟酒,使他深沉的噪音更加搖曳,撩人。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為舞臺而生。
一段勁歌熱舞,像一場颶風般席卷和虜獲了現場觀眾的心。少女粉絲們激動不已,想嫁給他的心都有了。
此刻,連臺上再資深,再大腕的嘉賓都黯然失色,那些流光溢彩,笑意滿滿的面孔下,只怕羨慕妒忌和恨意都要泛濫成河了。
然而他看不到這些,他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成功里。沉浸在自己在娛樂圈熬了十年,終于出人頭地的成功里。
“好,不錯,進行下面的環節!”
導演忙碌地指揮著現場,杜安辰也趕緊到后臺補妝換衣服,助理小趙跟著他忙前忙后。
經紀人周懷榮打來電話:“杜兒啊,下周還有個綜藝節目邀請你去,隨便準備幾首歌,有空練一練啊!“
他皺起眉頭:“下周?周幾啊?下周去外景地拍那個古裝電影,怕是沒空檔啊。”
周懷榮語重心長地笑了,“杜兒啊,克服下啊,下周三跟劇組請天假,那個綜藝現在正火呢,去了更能提高你的人氣。多少人想去還去不了呢!聽話啊!”。
他無奈地掛斷電話,周懷榮是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之一,是他一手捧紅了杜安辰,他也對周懷榮言聽計從。
只是,他總感覺周懷榮是只老狐貍,所以,周懷榮提出要和他合資開經紀公司的事,他始終沒有同意。因與他覺得自己就是個藝人,不適合經營公司。
接下來的環節,他就不那么感興趣了。主持人之間不停地插科打諢,暴料,出丑,女嘉賓也個個不停地賣萌,每個都化妝打扮得像芭比娃娃,只是不知道如果素顏走在大街上,還能不能認出來。
做游戲也好,和嘉賓互動也好,他都是敷衍了事。
午餐在后臺吃盒飯,他倒是蠻認真的,大吃大嚼,旁若無人。
他分得清舞臺在哪里,也不介意別人偷拍,生活里他想有自己的自由,懶得理會別人。
節目最后的壓軸,是他和當紅小花旦嚴希真一起載歌載舞,導演要求既然是情侶對唱,就應該有牽手,擁抱,眉目傳情這樣的親昵表演。
杜安辰覺得,他是恨不得一播出就鬧段緋聞才好,這樣節目的收視率就又會提高不少。
杜安辰不得不配合演出,唱歌跳舞沒問題,和女嘉賓跳熱舞也沒關系。
可和女嘉賓表演親熱,他倒木訥羞澀,顯得笨拙得很,不過這倒也符合他小鮮肉清純少年感的設定。
馬上都30歲了,還給自己貼什么小鮮肉少年感的標簽,也實在是荒唐。
不過,現實是如果不再是小鮮肉,那么你也就過氣了。
終于收工了,還要跟節目組去吃飯。當他拖著疲意的身子回到賓館房間時,已是凌晨1點多了,新招的助理小趙始終不知疲倦的追隨左右。
“辰哥,你快洗澡休息,明天早上6點就得起, 8點就得到機場。”
“那你呢?“杜安辰邊扯開村衫的扣子一邊問小趙。
“我得把你行李收拾好,弄好了我就回房休息,明早6點我來叫你。”
“那你趕緊弄完,也早點睡吧。”
他邊說邊脫下村杉,露出健康勻稱的上半身,抓起床頭的浴袍,三兩下披上,便欲奔浴室而去。
剛走兩步忽然想起什么,兩手伸到脖后,將脖子上的一條項鏈摘了下來。輕輕放到枕頭旁邊,這才又向浴室走去。
很快小趙就聽到嘩嘩的水聲,他手下不停,抬頭瞥了一眼那條項鏈。一條又黑又舊的線繩,栓了個不起眼大小的紫水晶水滴形吊墜。
小趙心想:辰哥衣著品味時尚貴氣,可這鏈子也著實土氣了些。自己搖搖頭,弄好行李箱,便開門出去回自己房間了。
杜安辰實在是太累了,今天綜藝節目錄制現場,和一幫嘉賓一起又唱又跳,又不停地做各種游戲,幾乎折騰了一天。他沖完澡,草草吹了兩下頭發,便倒頭就睡。
燈沒有關,睡著睡著,他翻了個身,紫水晶項鏈被他的動作牽動,悄然滑向了地板。在燈光下閃爍著幽幽的微光,好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樣。
又是一片混沌的畫面,似乎濃霧一般,又混雜著許多的色塊,好像永遠也看不清楚。仿佛夜間走在無人的荒野山丘,身邊總有不斷的憧憧黑影閃過。
混頓中,不時也會閃過一絲亮色,只是都虛虛的,看不清楚,總覺得是在看一張被拍虛了的照片。似乎是燈火闌珊,也似乎是鬼影憧憧。
仿佛有人聲,可又聽不清楚,聲音悶悶的透著古怪。好像有人在引領著他往前走,可是去向可處他又不知。迷茫又無助,困頓而無從掙扎。
似乎夜風透著寒意,身上衣衫單薄,可似乎又有陣陣暖意在心間徘徊。一切都那么混沌模糊,五感不明,看不清,聽不明,頭腦和心思也說不清楚。
還是混沌,不過似乎換了時空,紅色的光影鋪天蓋地,空氣的氛圍感覺不一樣,似乎輕松歡愉,氣氛熱鬧,還人聲鼎沸。
可是聽不清,有喜悅,有緊張,有期盼,可是又期盼什么,無法言喻。
似有朦朧的喘息聲,似身體有狂喜,似心中有蕩漾的幸福,可周遭依舊只是紅色的光影,什么也看不清。
紅光消退了,可依舊是溫柔的氛國,仿佛春陽煦暖,柳拂清風一般。綠的白的光斑,搖搖晃晃的,鼻翼處似有馨香。
五彩的光斑閃閃爍爍,心是愉悅而清凈的,輕松而滿足的,可是拔不開這模糊的虛無,看不清年月,看不清場景人物。
又是灰暗的混沌,黑色的濃霧里流動著紅色,似乎有濃的化不開的血腥味,心間有無邊的恐懼。
有令人室息的氣氛,似乎有刀劍的寒光,有觸手可及的冰冷,有劇烈的痛楚和無邊的絕望……
之后是無邊的黑暗,再無混沌,再無模糊的光影,只有無盡的黑暗死寂無聲,吞噬了這世間的一切生命,一切溫度,一切光景……
黑暗像只巨獸的魔爪,死死地攥著流血的心臟,空空的身體,飄飄蕩蕩地跌落萬丈深淵……
無盡的黑暗盡頭,似乎有一團白光,像一團模糊的燭火,有一女子熟悉的聲音傳來:“子清……”
有個模糊的身影融入了白光里,似乎一切都變得溫暖了,暗夜,恐懼,冰冷,死寂,絕望,都統統不見了,不由自心中喚出一聲:“妙琳……”
睡夢中的社安最一會兒緊皺著眉頭,一會兒雙手亂抓著,一會兒四肢痙攣,最后喘著粗氣,眼神恐慌地爬起來,看了看亮著的燈,似乎安心了些。
手一摸脖子又緊張起來,摸摸枕頭底下,掀起枕頭又查看了一番,最后從地板上一把撈起紫水晶項鏈,戴在脖子上,才又倒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