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狼坐在VIP觀賽席上，把手中的拳頭握緊了又松，放松了又握。

　　這一波結束下來，奶茶妹心驚肉跳著還沒完，就見到弟弟轉過頭來問了一句：“你看，我輸的不怨吧？”

　　奶茶妹不知怎么接這個話，因為她現在滿腦子想的全是另外一件事。

　　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臉色微妙的變化，弟弟又問了一句：“你覺得是他嗎？”

　　奶茶妹其實已經在心底拿不定主意，但還是回了一句：“不是。”

　　說完之后，她又擔心自己的果斷反而會讓弟弟想太多，于是補上一句：“我是和他在同一張桌上吃過飯的……完全就是兩個人。”

　　李小狼不是沒見過那個人的，如果單憑長相來判斷，確實是兩個人。

　　“再怎么變，聲音是變不了的……”他若有似思的沉吟了一會，自嘲的笑了笑，“還有游戲的里那種不講道理的打法沒法變。曾經有人和我說過，只要是和他交過手的，哪怕是化成灰也能把這個人認出來……只要品嘗過一次那種被支配的徹徹底底，完全身不由己的恐懼，等于烙下了一塊印子，怎么樣也沒法忘記。”

　　奶茶妹問：“所以你也品嘗到了一樣的恐懼，因此才死咬著他不放……你一直在做的，是想親手把自己從支配中解放出來？”

　　李小狼把目光輕輕一斂，喝了一口飲料：“你說的他和我說的他是同一個人嗎？”

　　“重要嗎？”

　　“對我不重要……”

　　“你想說對LPL很重要？”

　　李小狼聳了聳肩，“你知道我不關心這個，我想贏從來就是不是外面說的那樣要替中國爭口氣……我只是和那個人約好了，世界賽上見。”

　　奶茶妹知道弟弟口中的那個人說的是鼠，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他到底是不是他，對你不重要，但是對你在乎的那個人很重要，對吧？”

　　李小狼沒有吭聲。

　　奶茶妹其實想追問兩句弟弟和那個韓國男孩之間的事，但實在問不出口，便低頭朝手機看去，發現這年才過完沒多久，網友們又開始過年了。

　　眼下讓大家興奮不已，恨不得放鞭炮來慶祝的，說來說去，無非那是那兩句。

　　咱們賽區總算是出了個有血性的人物，敢打也敢拼。

　　同樣的話，奶茶妹其實在開場時就見到不少。

　　當時在迦南拿下韓胖子一血的時候，網友們也是在刷差不多的彈幕。

　　經過這一波漫長的拉鋸戰過后，話還是一樣的話。

　　但透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網友們的心情早已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奶茶妹點進了一間主播的直播室里。

　　當時這個人帶了一波大節奏，他說的話如今還歷歷在目。

　　“屁的血性，這樣的敢打敢拼有個屁用！”

　　為了證明真的沒屁用，他還舉例說，這個人的敢其實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敢，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是不知量力的敢，是只知道見面就是干的莽夫的敢。

　　如今他的直播間，已經被特地來尋仇的鍵盤俠們給爆破了。

　　整面彈幕都在同一段：“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是扮豬吃老虎！”

　　“你說不知天高地厚？神需要去理解你們凡間的事嗎？”

　　“你說不知量力？確實也不知量力，但人家就是六十八點血，也敢按著你棒子爹的頭在地上摩擦，叫你不能不服。”

　　“你說莽夫見面就是干，但人家就真一個人把棒子們全干翻了。”

　　除了特地來尋仇，偶爾也有幫忙說一兩句公道話。

　　但這個公道話也是在說：“不能怪棒子被打懵打怕了，吹神那種不管不顧越戰越勇的勁頭，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

　　那個主播面露難色，但還在吱吱嗚嗚的苦撐，一口一個都怨棒子打的太慫。

　　奶茶妹又轉臺其他幾個主播房間。

　　這一個個的都被網友們噴成了篩子，可還是嘴硬著不肯認錯，還在想方設法往吹神這邊潑臟水。

　　他們越潑，網友罵的就越厲害。

　　李小狼緊鄒眉頭，嘴里罵罵咧咧道：“這些人瘋了嗎？熱度是這樣蹭的嗎？怕是熱度沒蹭到，反而惹到一身餿。”

　　奶茶妹沒有吱聲，假裝去上洗手間補妝。

　　路途上，她給父親發了一條微信：“叫你的人別干活了。人家解說都把主播收臟錢的事搬到臺面上來了，你還真不怕被人查出來吹神的節奏是誰在帶啊。”

　　沒有回信。

　　奶茶妹又打了個電話，發現忙線，一怒之前她連著用語音發了好幾條微信過去。

　　“我知道你大老板日理萬機，哪有空搭理這種小事。做女兒的，是怕你手下人辦事不干不凈，到時候連累你濺了一身臟水。

　　“當然，我知道你哪怕臟啊，別說是一點污漬，就是帶血的您也有本事洗干凈。同樣的話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進去，但我最后還是提醒你一遍，想彌補對兒子的虧欠沒錯，想做一個好爸爸也沒錯。

　　“既然你打著為小狼好的旗號干了那么多臟事，那么你最好就有本事讓你兒子一輩子都不知道……

　　“如果讓小狼知道，他從出道以來的頭一天開始，你就找了整個電競圈幫他打掩護。

　　“如果讓他知道，他贏下的每一場比賽，和他對位的每一名選手背后都受了你的壓力。

　　“如果讓他知道，他能成為如今LPL最火選手，是你找了娛樂圈最強營銷公司幫他炒作。

　　“如果讓他知道，拳頭官方給他的榜單名次，是你這個大股東在桌上拍回來的——

　　“呵，想想也真是好笑。我真的希望我的弟弟這一輩子永遠都不要知道，他今天被全網黑成今時今日的這個地步，原來自己并不是真的無辜的，而是正如網上的傳言那樣，他的好爸爸真就找人在背后一直幫他苦心運營。

　　“我永遠不希望我的弟弟知道，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卻因為你馬小明而沾了一手的血。收手吧，小狼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就算你不相信我看男人的眼光，為什么你不肯信一回自己的兒子。那些比賽不需要你出手安排，他照樣能憑真本事贏下來。

　　“我知道，我這個做女兒肯不肯認你，在你心目中早就不重要了。

　　“但你最好想清楚，如果有一天真的東窗事發，小狼他還肯不肯認你做這個父親的。

　　“我說這些話，倒不是怕你們父子將來鬧成什么樣的地步。因為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是你自找的。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說這個，只是單純不想看到我親弟弟再一次受傷。

　　“首富先生，您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