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高毅本來想用調侃的語氣來說,沒想到一出口,就不對味了。
這個不對味是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帶著哭腔。
他在座位上愣了好一會兒。
等緩過神來時,發現他的豹女被幾個強化超級兵團團圍住,頭都快敲爛了。
看到血條已經見底,高毅慌不擇路之下交了個閃,沒想到竟然被身后追過來的一發強化炮車的普通攻擊給放倒了。
臺下驟然響起一陣哄笑。
就連小剛也忍不住“噗嗤”一聲,險些大笑出聲。
眼下的場景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畢竟在職業賽場上看見小兵單殺選手,還是頭一回。
高毅對著面前的黑白屏幕,夾在哄笑聲中坐立難安。
一時間只感到面頰滾過一陣又一陣火辣辣的疼,實在是受不住了,猛地起身把耳機一摔:“輸不起是不是?”
這一次迦南總算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犯賤是不是?”
“X你媽,三路都破了,還想著翻盤呢!”
高毅剛想沖過去,作勢要奪迦南手中的鼠標鍵盤,卻被秦楓一個熊抱攔下。
“X你媽,點啊!”
“你以為在這里死守有用嗎?”
“你自己去當狗,不要連累我們一起被被人笑!”
“這個臉你不要,老子還要!”
秦楓一下子毛了,抓著懷里的人的肩使勁一聳,怒吼道:“你有什么臉!”
高毅紅著眼嚷了一句:“老子就是什么都沒有,所以這張臉不能再丟呢!”
何向陽一聲不吭的回到泉池,開始掛機了。
這一幕讓連臺上的兩位解說都不知該說些什么是好。
臺下又熱鬧了起來
“怎么又吵起來了?諾手掛機了?一點職業精神都沒有。”
“這還用打嗎?是我我也掛。”
“對面這是沒贏過嗎?趕緊推平了好不好,還跳你媽的舞了,浪費老子時間。”
“快點結束吧,我還等著抽獎呢。”
對面一直沒有動手,不斷源源不斷的兵線上去,很有幾分戲耍的意思。
除了男刀以外,其余人都在跳舞。
他們其實也想趕緊做個了結,只是被隊里那個戴面具的大腿中單攔下了:“再等等吧。”
雖然這些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等什么。
秦楓剛才為了招呼高毅,無暇兼顧游戲。
他的輔助泰坦就那么站著給超級兵當肉靶子打,這會也倒了。
小剛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也覺得是在浪費時間,吆喝了一聲:“吹神,點了吧,這都快被小兵團滅呢!”
又是一陣爆炸般的哄堂大笑。
野輔陣亡,上單掛機。
這時螳螂又一個隱身,鬼頭鬼腦的摸上前來,一個Q偷掉了半血的輪子媽。
最后的一絲機會也被掐死了。
現在只剩下迦南一人。
為了防止兵線去拆門牙塔,他只好一邊用肉身去拉兵線的仇恨,一邊瘋狂的QE走砍。
拉著拉著,兵線又回頭了。
他便跟著回過頭去吸引仇恨,這樣來來回回重復著相同的動作。
不管是拉兵線仇恨,還是QE走砍,都需要巨大的操作量。
場下的觀眾簡直像陷入了倒數的狂歡,選手席上倒是出其的安靜。
他們四個看著迦南一個,聽著他把鼠標鍵盤按的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黃毛癡癡地站在原地,看著巨屏上的迦南像傻子一樣反反復復的努力著,心中涌上一陣說不出的酸楚,想喊一句“加油”,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卡在喉嚨里,怎么倒不出來。
“吹神,加油啊——”
這個聲音讓黃毛心頭一顫,可是緊接著的后半句又讓他剛捂熱的心涼了半截。
“我等著看你拯救世界呢,千萬別被小兵A死了!”
這時小剛補上了一記神助攻:“你們看蛇女還在跟小兵秀螺旋走位呢!”
又是一陣比之前更劇烈的爆笑聲。
之前高毅還說,就喜歡隔音不好的,這樣觀眾的歡呼聽起來才夠勁。
可是現在,他把兩邊的耳機往死里壓,只想把臺下的笑聲給隔離開。
他回過頭朝迦南看了一眼,覺得這個人腦子真的壞了。
這又讓高毅忍不住恨的咬牙切齒起來,懊惱自己剛才實在太不小心了。
要是活下來就好了,這樣他也能像何向陽一樣,高高在上的站在泉池,好好看一看這個傻子的笑話。
高毅可真想笑一笑啊,笑他怎么還玩的下去。
明明嘲諷的句子已經送到了嘴邊,可鼻子又控制不住的一酸,讓人想哭。
是真的想哭。
哭他怎么還玩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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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慕盯著倒數復活的秒數,從來沒有覺得幾秒鐘的時間這樣漫長過。
每三波一輪巨大的兵線來襲,上次是有他的輪子媽在才勉強清掉,現在只剩下迦南孤身一人。
三個大炮車,加上六個超級兵,如果繼續用拉走位的方法,那就等于把門牙塔給賣了。
迦南只好肉身去掩護門牙塔,夾在兵線之中硬扛。
他血量瘋狂驟降,一直在危險的邊緣徘徊著,完全靠著毒牙的奶苦苦支撐。
門牙塔倒了一座。
門牙塔又倒了一座。
明明只剩一口氣,但迦南還在扛。
明明已經毫無指望,他還在不知疲倦般的,走位走位再走位。
底下的人笑著笑著,不知怎的,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整間網吧漸漸安靜了下來。
一種異常煩躁的情緒在臺下的觀眾之間的彌漫開來。
黃毛聽見有人說了一句:“這么想贏,當時就不要作啊!早點參團,這局會打成這樣?”
他實在是控制不住,想說算了吧,可從嗓子眼飛出去三個字卻是:“加油啊!”
就連黃毛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嗓子竟然會引發排山倒海一樣的回應。
那一剎那,何向陽如同驚弓之鳥般的昂起頭,朝臺下看去,渾身忍不住瘋狂的戰栗起來。
他睜大眼睛看著全場觀眾為一個必死的局加油,看著那些人為一個馬上就要被小兵打死的蛇女加油,那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又回來了。
他聽見那個聲音清楚楚的問:他憑什么?
巨屏上,德萊厄斯從泉池沖了下去。
何向陽不是見風使舵,更不是不恨了。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像此刻這樣去恨一個人。
他之所以愿意沖下去攔在他的身前,不過是突然想起來,這個人拿命在守的東西,也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