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端來了咖啡,我道過謝,繼續看樓下的兩個人。
起初他們像是在等人,只是站在下面,兩人低聲交談著。后來卻是上了電梯。
再然后,我就看不見他們了。
我慢悠悠的喝著咖啡,尋思著是不是快沒人了,應該可以去看包了吧。
不過這也僅僅只是我尋思,女人的購物速度,不容小覷。
我胡亂翻著手機,看著我那群狐朋狗友各種姿勢的自拍。
他們問我什么時候回去,我怔怔的看著我眼前的咖啡,只覺得回歸英國,遙遙無期。
我忽然就想起了我那慘不忍睹的學業和幽默滑稽的西班牙禿頂老師。
他幽默風趣的教學方式足以嗨翻全場。
他每次上課之前,都會說一句西班牙語,是“?Muchas gracias!”。
他說,他非常感謝我們來聽他的課,他認為這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其實,我也覺得,那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
可是現在,我離開了他們。
看著手機,我心情越發低落,我索性將手機放進包,然后專心品嘗咖啡。
只是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我并沒有注意到在我正后面的位置上,此時此刻正坐著一個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男人。
準確的說,他身邊還有一個女人。
那個男人面色凝重,眉眼中有些焦急;雙手的拳頭緊緊的攥著。
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便攜裝,不像是平常穿的休閑裝。更可疑的是男人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
帽檐壓的有些低,他臉上晦暗不明,這儼然不是一個專門來喝咖啡的人該有的模樣。
反觀他身邊的女人,那個女人看起來應該有30多歲;她有些急迫又有些期待的看著旁邊的男人。
只不過旁邊的男人卻低下了頭,男人沒有再說話,依舊沉著頭。
女人忽然就低聲抽泣起來,只不過聲音卻壓的極低。
擺在他們前面的咖啡顯然是沒有碰過。又或者說,他們到這里來只是為了方便談話而已。
我依舊心不在焉的喝著咖啡,沒有注意到樓下傳來的響動。
差不多幾秒鐘之后,小吳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我趕緊抬頭,就看見店門口不知是何時,站著幾個黑衣人。
明明門口的黑衣人都還未開始有所動作,可店里面的店員和幾個客人就已經開始驚慌失措,大聲尖叫起來。
“你先坐下來!”我沉聲對我對面的小吳說道。
而此時,門口的黑衣人當中已經有人率先沖了進來。
原本饒有雅致的咖啡店一時間變得雞飛狗跳,混亂不堪。到處充斥著鍋碗瓢盆聲,還伴有小孩哭鬧聲和女人尖叫聲。
里面的大多數人開始四處逃竄,只可惜門口卻被那一群黑衣人堵死了,逃無可逃。
很明顯,黑衣人的目標絕非普通的客人和店員。
我沒有起身,我還坐在那里,我也沒讓小吳起身。
至少現在好歹也是法治社會,既然目標不在我們,那么不要輕舉妄動就是現下最好的選擇。
只是我沒有想到,盡管已經這樣了,可我還是難以幸免。我終于知道什么叫飛來橫禍了。
那是一個杯子,連同里面的咖啡一起從我后方飛來。正是出自那個帶鴨舌帽的男人之手。
我只聽見“啪”的一聲,然后我頭上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麻麻的感覺。
不過,我很確定,杯子沒有直接摔到我后腦勺上。應該是杯子撞擊在后面座椅或者玻璃架上飛濺出來的咖啡汁液和瓷片碎屑。
我開始有些害怕了,我的面頰上有濃濃的褐色液體流下來。可我總覺得還夾雜著其它液體。
頭上并沒有預想中的疼痛感襲來。
這時,幾乎是所有的黑衣人,他們全都沖了進來。
他們朝我的方向沖來,一擁而上,而后我才意識到他們是朝我后面的方向沖去。
我不知道是誰,連我自己桌子上的咖啡也被打翻了。
依舊是褐色的液體,它們就像是一攤惡心的東西,漫延到我強撐著的手掌和桌子之間的空隙里。
我看見桌子上開始有血滴落。我喉嚨似有異物堵塞,我開始犯惡心。
坐在我對面的小吳伸手扳著我的肩膀,我聽不清他在說什么。我甚至聽不清其他人的聲音,我的眼睛開始模糊起來。
我心里沒有任何想法,沒有任何意識支配我開始行動。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渾身沒有一絲絲力氣。
在那個時候,整個世界都黑了……
我依舊感受不到疼痛,我只感覺我整個身體都變得很輕松。沒有害怕,沒有不安;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最后能有所感覺的是屬于我自己的呼吸聲,喧鬧不堪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下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我整個身體有些發麻。
有人使勁搖晃我的肩膀,力度特別大。還有人聲嘶力竭的喊著我的名字,不對,是在喊著“沈小姐”。
我能感覺到這里的光線特別強,甚至有些刺眼。
我瞇著眼睛,整個世界都是傾斜的;我發現我不是坐著,而是躺在椅子上。
我用手撐在椅子上,支撐著身體坐起來。
在坐正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的頭有多暈,雖然只是一瞬間。
“小姐,你終于醒了,很抱歉剛剛讓你受到驚嚇?!甭曇魪奈艺龑γ鎮鱽?。
面前坐著一個男人,就是之前小吳看見的從廣場上來的兩個人中的一個。
他穿著西裝,眉眼清秀,看著很陽光卻又帶著一絲絲痞氣,現在正一臉歉意的看著我。
我斜對面有幾個黑衣人,其中的兩個正死死地架著小吳。小吳一臉的義憤填膺,就差慷慨就義了。
“怎么回事?”我瞇著眼睛問。
“小姐,你的朋友剛剛打了我的人?!彼琅f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
“放了他!”我有些疲憊的說,我覺得今天真倒霉,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出門。
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不予理會。
“你想怎么樣?”我胡亂抹了一把臉,臉上黏糊糊的;鼻息里充斥著咖啡味和腥味。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慘不忍睹。
“只是需要你的朋友道一個歉而已?!?p> “我也受傷了。”我頓了頓說道,我不相信小吳會無緣無故打人。
“當然,之后我們會送您去醫院。”
“你是不是有病?要不是你們突然闖進來,我朋友也不會和你們發生沖突的?!蔽遗鸬?。
小吳也在那邊大聲喊著,他說是因為看到我的頭流血了,所以情急之下才誤傷了他的人。
我覺得這個解釋已經夠意思了,畢竟是他的人有錯在先,要不是他們,也不會有后來這么多事了。
我非常確定,如果他再追究下去,我一定會比他還死纏爛打;大不了魚死網破,這樣最刺激。
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如國外的時候,毫無教養,這讓我十分惱火。
他臉上終于有些動容了,他讓他們把小吳放了。
“小吳!你先回去,不要和叔叔嬸嬸說這件事,就說我等下再回去!”我強迫自己睜大眼睛,對著小吳喊道。
我猜小吳最終一定是在我猙獰的面目橫掃過他之時妥協的,順帶咽下了快要脫口而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