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到了？”

　　確定歐陽洵掛電話后顧與再次敲門三下，歐陽洵開門，老規矩——書房見。

　　顧與背靠書桌腳，席地而坐，頷首默認。

　　這書房的陳設還是歐陽洵學生時代的模樣，正中央一張大書桌，電腦，書立夾了十幾本書。兩面墻全部做成了書架，學生時期的課本參考資料早已撤柜，除了獎杯獎狀——葉之清視為珍寶，說什么都不愿意拿走，就差用101膠水將它們粘在里面。

　　歐陽洵出道后的獎杯止步在出道第二年，之后的都在自己的公寓，不過每一次上臺領獎的照片，葉之清都從網上下了高清原圖，洗出來裝入相框……

　　原圖都出自中華鱘中的佼佼者……

　　不知道葉之清是歐陽洵母親的話，這行為儼然一個鐵桿粉絲。

　　顧與媽媽來過一次后，大受啟發，回家后也照著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顧與父母家，他的照片墻隨處可見——每一面墻都是他的照片墻。

　　擺滿歐陽洵照片的書房，顧與反而覺得自在。

　　“什么人？”顧與抬頭問他。

　　以他從下向上的角度，歐陽洵居然能——好看得像個妖精。還是素顏狀態。清清冷冷，情緒上的低沉壓抑反而平添積分魅惑。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春雨。北方不同于南方，冬日的寒氣還未完全消散，冷灰色的光線透進采光極好的玻璃，打在歐陽洵臉上，讓他的五官更顯深邃。

　　陰沉的天氣與陰沉的歐陽洵——渾然天成。

　　顧與挪開眼：不準瞎想！不然真彎了！

　　“夏瑤的同學。”說得不情不愿。

　　顧與知道他有意避重就輕。更確切地說，是夏瑤的追求者。

　　“什么叫你不配了。你不配，他配？他追了夏瑤兩年？了解她？這什么榆木腦袋。追了兩年還沒追到手，不覺得丟臉？”

　　“你覺得他應該追到手？”歐陽洵兩道目光透著濃重的戾氣，顧與一個寒戰，本能向后仰，“咚”一聲，后腦勺撞在書桌上，疼得嘶嘶叫。

　　這還是歐陽洵？說起夏瑤，計較得像個不講道理、未受過教育的農村婦女。

　　“不應該不應該。夏瑤本該就是你的。行了吧？”

　　“不行。”

　　顧與：“……”這難伺候的祖宗。愛生悶氣就生悶氣吧，懶得理他。

　　這夏瑤究竟是何許人物。顧與迫不及待想要見面。讓歐陽洵變得計較的人，不一般。

　　歐陽洵初三時帶頭打群架——籃球賽把對方打了個落花流水，90：32，對方班級籃球隊長是個小混混，女朋友還在觀眾席上呢，被歐陽洵不留情面地十幾次蓋帽，耍酷一次都未成功。比賽結束后攔下歐陽洵挑釁。

　　歐陽洵說話有多欠揍，可想而知，大致意思就是：有這時間在這里磨嘴皮子不如回家好好練一練這拙劣的球技。當然，原話要簡短得多，小混混花了好一會兒才聽懂，反應過來，追上已走出去數十米的歐陽洵。

　　說不過就用打的。拳頭掄到半空中，歐陽洵一個轉身在他膝蓋后面一腳讓他跪下，鉗制住他手臂。這下可好，小混混的狐朋狗友，籃球隊員一擁而上，發展成群架，驚動校長……

　　班主任氣急敗壞點著歐陽洵鼻子罵，他都沒如今說起夏瑤時的半分計較。

　　顧與記得自己一個跟班，沒被指名道姓地罵，都無地自容，抬不起頭，歐陽洵呢，跟受老師表揚時的狀態無異，目光平視前方，脊背挺得筆直，沒有表情，沒有情緒。當年領獎的仿佛不是他，現在被批評的也不是他……

　　班主任一直以為是歐陽洵主動帶頭打架，各種道德教育，歐陽洵一聲不吭。剛開始他說過一次：“對方先動手。”

　　老師不信。對方一個個頭破血流的，他們籃球隊還有班上幾個參戰男生一個個干干凈凈，滿頭大汗都稱不上，這樣子，對方先動手？而且老師們趕到現場時，幾十雙眼睛都看到對方打架的一個個被束手束腳動彈不得，歐陽洵直接上腳將他們隊長踩在地上——還是踩在脖子那里。

　　各種大小道理，為人處世，老師絮絮叨叨個沒完，非但沒覺得累，情緒越說越激昂，批評措辭越來越尖銳，之后直接打電話報告歐陽洵父母。

　　他們班的班長看不下去，前來報告，她親眼所見，對方先動的手，帶了一串女生。

　　若真的是歐陽洵先動的手，顧與覺得紅色娘子軍也同樣會起義保護他。這個看臉的時代……

　　班主任有一瞬間的尷尬，之后讓歐陽洵一行人回教室學習去。

　　“我說你真沉得住氣。之前的教育還有點道理，冤枉你，怎么能忍？”出了辦公室顧與小聲問他。

　　“我在想題目。”他聽著煩，走神去了。冤枉就冤枉，他不在乎。

　　顧與：“……”

　　若是被班主任知道她嘔心瀝血的演講歐陽洵半句沒聽進去……恐怕真的要嘔心瀝血……

　　顧與聽著外頭滴滴答答的雨聲，沉浸在回憶里，自得其樂。

　　歐陽洵是慣有的沉默。不在想音樂，不在想夏瑤，而是周燁那番話。

　　周燁的原話：“夏瑤的男朋友？你不配。她要的你給不了。就拿這次說事，她不省人事地被陌生人從樓道抱出來，你在哪？你一個公眾人物，能做到時時刻刻守護在她身邊嗎？我能，我已經守護了兩年。不算長，我要守護一輩子。但是，已經比你長很多。”

　　不用面對歐陽洵而是通過電話，周燁底氣足了許多。

　　畢竟歐陽洵本人，氣場太強，光是站在那不說話，也讓人畏懼三分，氣焰全無。就像上次在公寓照面，周燁直接慫得說不出話。

　　同樣是成年男人，他還比歐陽洵早認識夏瑤兩年，比歐陽洵年輕，比他學歷高，個子沒他高也有近一米八，怎么一個對視就會頓時沒了底氣……

　　周燁的一番話讓歐陽洵啞口無言。他本來就已經因為沒能保護好夏瑤百般自責，周燁的“大實話”完全就是在傷口撒鹽，直擊歐陽洵痛處。

　　“追星那只是一時沖動，能跟婚姻混為一談嗎？你比我們大了整整十歲，不至于連這都分不清吧？你要怎么帶她約會。逛街壓馬路？那是她最喜歡的，我就問你能做到嗎？

　　“因為你的身份特殊，你讓她也失去了談一次正常戀愛的機會。她要做你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多久？你能隨意公開戀情？就算你承認了她，你的粉絲們呢？怕是要鬧得她雞犬不寧，神經衰弱。

　　“噢，對了，你知道嗎？她大一那會兒有過神經衰弱，靠安眠藥入睡的狀態維持了半年。呵，你不知道吧？你也不配知道。你和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歐陽洵，別害人。”

　　電話這頭，歐陽洵一直保持沉默，開著免提聽他說。話語很刺耳，可他覺得在理。他會害了夏瑤。雖然他希望能給她幸福。他也以為給了她幸福。

　　“說完了？”歐陽洵強作鎮定，依舊淡然的語氣。

　　“怎么？你就沒什么要說的？啞口無言了吧！”周燁在那頭得意地笑。

　　“我跟她的事。與你無關。”

　　言下之意：關你屁事。

　　周燁：“……”

　　他的小演講直接被他短短九個字就終結。

　　“喂！我剛說的你有沒有聽進去！你這是害了她！連累她！這根本不是愛！”他在那里連說帶吼。

　　“沒有。”說完掛斷。

　　那邊的周燁：“……”

　　簡直日了狗了。這什么人？夏瑤喜歡了多久來著，四年？還是六年？就這貨？不會被他氣死嗎？

　　平日里他一直對夏瑤好言好語伺候著，也沒見夏瑤賞他一個笑臉。試問夏瑤和歐陽洵呢是怎么相處的？

　　他坐等分手。

　　其實他崇拜過歐陽洵，聽他的歌，學唱他的歌，學他走路的樣子，孤傲清高的氣質，學他的動作……知道夏瑤喜歡歐陽洵之后就模仿得更起勁。

　　夏瑤絲毫不為所動。壓根就沒發現。除了歐陽洵，其他男生不值得她注意。是死是活她都不帶一點關心。

　　追星時的夏瑤：世上就歐陽洵一個男人，其他異性本質上都是無關性別的動物。

　　如今的夏瑤：全世界，我眼中就歐陽洵一個人。

　　失去了全世界的夏瑤——失眠了。

　　明明和歐陽洵共處一室同床共枕不到一周的時間，卻怎么好像，已經成了習慣。就好像，本該如此。旁邊沒了歐陽洵，空蕩蕩的。雖然這次是單人病房，比上一次的小了一半有余，可她的感覺就是：偌大的房，孤獨的床……

　　大三才過去一半，夏瑤已經在盼著畢業。

　　這邊，歐陽洵并不知道女孩在想著自己。周燁一定程度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歐陽洵被他動搖了……